风檀讽刺道:“六道轮回,往来不定。无相师父没入畜生道,是苍天瞎了眼,还是师父算尽机关,巧匿己身?”
永远是这般伶牙俐齿,无相笑意深藏,转身看着暗殿壁画上绘制的巨大六道轮回图,回答道:“我虽修不得善缘,却也不曾做下恶事。”
这麽说来,他倒是个好人了麽?
“方才施主入了机关幻境,在饿鬼道中看到了什麽?”无相站在昏暗幽邃的大殿,一袭玄色袈裟宛如泼墨,将周身光晕尽数吞噬,“施主有所不知,此幻境能映射出人内心中最恐惧的人或物,瞧着施主方才出幻境的模样,神色紧张如同遇到宿敌。”
风檀眉头一挑,审视着无相,他眉目冷峻,眉骨如刀削,眼尾微挑似淬了千年寒冰,薄唇紧抿时,几分阴鸷之气从中透出,故人熟悉的感觉实在太过强烈,但萧殷时明明已经死透了,那一枪正中心脏,他绝无生还可能。
静默片刻,风檀缓声道:“在饿鬼道中看到了只恶犬,他怕是入错了轮回,于是我送他去了畜生道。”
恶犬。。。。。。无相眼神阴郁一瞬,唇角却挑起微微的弧度,道:“恶犬做过什麽事,让风大人如此惧怕?”
与此人交涉句句被他带着走,他是个不着痕迹就能讯问的高手,不去做判官还真是可惜。
风檀道:“恶犬啃噬过的人心比地狱铁丸还烫,我让它在饿鬼道里嚼碎了自己的心肠,挂上孽镜台。如今正在畜生道里,替自己啃噬过的人磨平百年间的犬齿。”
无相忽然低笑,声线如裂冰擦过铜钲,“恶犬上了孽镜台,他的前身大约是个人罢。既然做了这般恶事惹得施主不快,施主只将他放入畜生道如何解恨?不若用十殿阎罗案前的朱笔捅破恶犬的肚皮,将心肝脾肺全都拉扯出来,打结做了孽镜台上的赤练剐绳。”
风檀道:“佛门重地,你倒是没有忌讳。”
“我不皈依佛,”无相忽而迫近风檀,开口字字血腥,“孽镜台前无好人,鬼门关前僧道多。游方僧袈裟里缝着十八颗生人眼珠,羽士冠缨上挂着半片残舌,老道水袖八卦用産妇胎盘染就,沙弥仗头串着的佛珠是活人喉结,炼丹真人炉子里七十二个幼童天灵盖咕嘟冒泡。。。。。。孽镜台上被血浸得透亮时,才知这阴间的僧道比阳世的恶鬼,更懂如何拿袈裟羽衣,裹住满肚子的剐人刀。”
风檀被他说得恶寒,道:“忘川水倒卷成黑莲,镜中晃出个烂额黑心和尚!说得这麽真切残忍,你去过孽镜台麽?”
无相僧面未动,“去过。”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半尺,风檀冷笑一声,忽而伸手拿起他的手腕,掀起僧袍指腹触摸,并没有摸到任何自杀过的疤痕。
继而擡头看向这张截然不同的面容,和尚身量倒是如萧殷时一般的高,于是风檀再度疾速出手拽住他胸|前僧袍,将人拉得微微俯身後擡手触碰他的脸颊。
细腻微凉,有温度,是真实的人皮,而非带着面具。
提起来的心放下半截,眼前和尚身上的诡谲气质与萧殷时太过相似,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産生错觉。萧殷时能够轮回的触发节点是因系统,系统任命的每代穿越者穿越时空的时候,他也能因妇女权益捍卫者的身份再度入局入世,这一世同以往都不再相同,风有命是最後一代穿越者,他也应不再入轮回。
枪子正中胸膛,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掉落崖底後无人可以生还。
殊不知一切特质都没有刻意深藏,却无迹可寻的时候,境况才更是吊诡。
无相任由风檀指腹在他脸庞上逡巡,直到风檀确认完毕时才挺直脊背,垂眸看着她狐疑一起再起的神色,语气平淡地道:“风大人这麽喜欢我的脸麽?”
风檀与他拉开距离,让那股一直浸润在鼻端的沉冷木质香稍稍挥发些,声音依旧很稳,“前些日子坊间传闻,永乐寺里来了个俊俏小师父,惹得帝京城中女娘纷纷来寺里进香,今日方知传言非虚。”
无相道:“风大人也爱皮囊之美麽?”
风檀道:“容貌美丑,皆为皮下白骨,但容色佼佼者,自然更悦目些。无相师傅今日要脱离佛门,又设法来见我,还俗之後,有何打算?”
无相伸手剥落自己的僧袍,胸|前薄肌暴露在昏昧的佛光里,“风大人倒是直爽。”
玄色袈裟披落在地,带起来的风晃动了半垂粗线蛛网。透过网中看去,青年锁骨深陷如古砚凹池,半露出来的胸膛上能看见肌理下青蓝色的血管,心窝下方的腹直肌隐成两道浅壑,随着逼向风檀的姿态牵出斜向肌理,恰似匠人用刻刀在羊脂玉上轻划的浅纹,却在转折处透出嶙峋骨感,比殿角倒悬的修罗更添三分冷冽。
沉冷木质香又侵袭过来,伴着属于男色的欲|望与诱|惑,风檀面色沉着,“明人不说暗话。”
无相喉结动了一下,他侧首贴近风檀的耳廓,声音便得磁哑,呈一个极具诱|惑的姿态,“不知风大人府上缺不缺幕僚?”
蛛丝落上肩头,风檀擡指顺着露出的肩线去拂,肌肤相触地温润生凉,指端停在光裸肩头,纤长手指微弹似推敲,指端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在无相肩头似蛊似惑,“无相小师父还俗是为了做我府中幕僚?我不缺幕僚,倒是缺个面首。”
无相喉结在阴影里滚动,长睫在眼睑投下阴影,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哦?风大人若是对我存着这等心思。。。。。。”
风檀手指沿着无相肩膀下滑至胸膛,食指还在不断向下,直到隐没至他的腰线,成功打破了他从容的脸色,“经书上讲,前朝正德年间有个面首,人们唤他剥皮僧,原因是他被剥了皮蒙在鼓上,每次贵人敲鼓时,皮鼓里都会渗出血水,在鼓面凝成‘阿弥陀佛’四个字。我瞧着无相师父的脸皮,正适合做这剥皮僧。”
风檀感受到了他涨起来的地方,顺势去看他脊背处,恰巧无相折身,双手合十对着坍塌的佛像道:“无相生世前缘未断,与风大人的面首无缘。”
残烛在佛龛里爆出灯花,照着无相赤着的脊背,肩胛骨在皮肤下绷出锐利棱角,脊椎沟深陷如古刹石阶,每节椎骨都在烛光里泛着青白,细密的梵文刺青如同咒文般布满整个後背,最後一字顺着肋骨滚进臀|沟消失不见。
风檀一眼即离,至此终于确定完此人身上所有疑点,面上没贴人皮面具,手腕上无自杀伤疤,动情时不生凤凰图腾,他不是萧殷时。
无相识时务者为俊杰,风檀微微笑起,道:“说吧,你在这儿等我,究竟要做什麽?”
“世人都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无相漆眸里露出让风檀心惊的坚执,“风大人收我为谋士,我为风大人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