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盏从风檀手中跌落,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她看着凤霆霄的眼睛,道:“这跟我查到的消息不符。”
凤霆霄失笑,道:“你查到的消息是崇明帝痛失爱妻,血洗东厂。当年东厂势大,崇明帝需要发动一场政变来削弱东厂势力,孝贤皇後便是最大的引头。”
大雨一日未停,夜色渐渐笼上来,水花溅在伞周折出清亮的光芒,凤霆霄执伞起身,静默地为她挡了一|夜暴雨,就像多年前她护着他的那个雪夜。
。。。。。。
翌日天朗气清,凤霆霄一|夜没睡,走到宫门时被一粉衣宫女拦住脚步。
宫女低声道:“贵妃娘娘有事相商,今日一定要见殿下一面,她在御花园等殿下。”
楚王昨日没出午门,今日得去崇明帝那请安,走到御花园时“恰巧”碰到苏贵妃,两人见礼後只留亲随在石桌边伺候,让其馀人站得远了些。
苏贵妃看着凤霆霄稍显落拓的脸庞,道:“听闻殿下昨夜在午门外陪着那位执意要为风有命翻案的官员站了一|夜?”
凤霆霄道:“贵妃何必明知故问,有什麽话直说吧。”
苏贵妃眉眼间的温和变成凛冽之色,声音尖沉,道:“那官员是谁?”
凤霆霄倒了杯茶递到唇边,道:“她是谁,贵妃应该已经猜到了。”
苏贵妃冷笑一声,“果然。。。。。。。果然!直到昨日我才幡然明白,没有人会甘愿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为风有命翻案,也没有人可以让冷心冷肺的楚王淋一|夜暴雨,只有她,只有她!只有凤倾凰!”
见她形容变得疯狂,凤霆霄剑眉微挑,道:“你与风家的恩怨已经清得差不多了。。。。。。。”
“不够,还不够!”苏贵妃提起此事,语声激动起来,眸中泛上血色,“我要风家所有人都死!”
凤霆霄将茶盏重重往石桌上一磕,发出清脆声响,英俊容颜下隐匿的阴翳浮出来,“本王助你从一无知村妇一步步登上贵妃之位,可不是让你倒行逆施,来反我的势!该做什麽不该做什麽,王妃早就提点过你,别被仇恨蒙过了头,让本王弃了你这颗棋。”
上位者的威势迸射出来,苏贵妃激荡的血液才稍平复了些,她皱着眉头问道:“殿下既然想要她,趁着崇明帝不知原委,一根麻绳绑了囚住了事,为什麽要蒙骗她风桑柔的死因,把局势弄得扑朔迷离?”
凤霆霄不愿多言,只道:“她有她要办的事,本王也有本王需要她办得事,如今时机未到。。。。。。不过我想,马上就要到了。至于蒙骗她母亲的死因,她跟崇明帝一样多疑,不一定会信。”
“按殿下的吩咐,崇明帝已发现宫里这位是假公主,後被我劝说住先把人控制起来隐而不发,以待真正的永乐回来,”苏贵妃眉眼中尽是疑惑,问道,“殿下要假公主行动受限到底是要做什麽?”
暴雨後御花园的各类夏花开得娇艳,凤霆霄随手折下身畔一枝,“有花堪折直须折,我既想折了她,就得先料理掉她身上的刺。”
苏贵妃听得一愣,随後又娇媚笑起来,道:“也好,殿下折了她,她下半辈子就不会有一日是开心的,她们风家人不开心,我就会开心。”
凤霆霄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阴鸷,把手中花瓣糅出了红汁,“苏贵妃,我还没允你到口无遮拦的地步。”
“殿下不喜欢听,本宫便不说,不过有句话说得好,荆轲献地图,内里藏杀机。”苏贵妃施施然站起身来,双臂承在石桌上,俯身看着凤霆霄风|流在骨的皮相,渐渐挪到他指尖的鲜花汁液,“殿下要折下一朵食人花哪有那麽容易,我既为殿下手中棋子,就该尽心尽力助你顺利摘下她。”
凤霆霄眉间轻拧,回望着隐含疯癫狠意的苏贵妃,道:“你要做什麽?”
苏贵妃轻勾唇角,道:“同殿下一般,折花。”
两人这边说着话,一个蓝衣太监奉旨过来,对着苏贵妃道:“贵妃娘娘,陛下在太极殿中,请您过去。”
苏贵妃看了楚王一眼,起身对着蓝衫太监道:“陛下有什麽事吗?”
今日当值在太极殿中的蓝衫太监道:“奴才不晓得。”
两人叙话被打断,苏贵妃只好跟着他去往太极殿,临走前回看了一眼手指拈花的楚王。
阳光之下,男人身着四爪蟒龙金丝锦袍,面部骨相起承转合极为流畅,周身气宇轩昂,他端坐在缤纷斑斓的夏日花卉中,手指间把玩着的艳红玫瑰流出汁水染红了指间。
苏贵妃知道,那是他一手的恶血。
她擡着头看了看太阳,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刺目的光线,他们都不配活在光下。
太极殿中,苏贵妃刚进入,在内间伺候的太监便退了出去,只留下盛洪海伺侍候在侧。崇明帝见苏贵妃走近,从御桌上擡起头来,道:“贵妃,你且过来。”
苏贵妃走近,见御桌上摆着两碗清水,里面有鲜红血液。
崇明帝手指一一指过去,道:“这第一碗水,是那日靖山封禅时滴血验亲那碗,朕派太医查验过,第一碗水中没有任何猫腻,两滴血是真真切切的融合了;这第二碗,是几日前再验的一碗,水也没有问题,怎麽会融合不了了呢?两碗水,都取自永乐。。。。。。”
苏贵妃垂眸看着两碗状态不一的水液,不知太医用了什麽招数让血液定格在了刚落入水中的状态,她沉吟半晌,思索道:“陛下,臣妾怀疑靖山封禅那日人多眼杂,公主在其中做了什麽手脚。”
崇明帝兀自思考片刻後道:“那日取公主血前後,公主只接触了那只白虎,难不成白虎身上会有永乐的血麽?这绝不可能,那白虎是永乐从小养大的,除了永乐,它不允许任何人接近,那日永乐牵它离去时,它很乖顺。”
他百思不得其解,盛洪海为崇明帝添了一盏茶,两人目光一碰,崇明帝看向他被重重包扎的手掌,道:“盛洪海,你有什麽话想说就说,朕又不是不允你插话。”
盛洪海谦卑道:“老奴不敢,不过的确有一言。老奴是乡野下长大的粗人,民间嘛,总是流传着一些土法子,我们那的大夫讲啊,滴血验亲这个法子并不准。”
苏贵妃眸光微动,敛住厉色,语声仍旧温柔,“那盛公公老家有什麽值得一用的准确法子?”
盛洪海道:“没有。。。。。。两人之间是否有血缘关系,干凭这些是不能看出来的,还得靠两个人自己去辨。。。。。。陛下,公主自归朝以来与儿时全然无异,老奴是公主的大伴,说句冒犯的话,公主小时候陛下朝务繁忙,跟老奴在一起的时间比陛下还要长。奴才直觉,此公主即彼公主,不会出错。”
苏贵妃闻言心中有些发沉,道:“盛公公的话不无道理,不过若假扮公主的人异常熟悉公主一切,或者是从小跟公主一起长大,模仿得十成十混淆视听也是有可能的。”
崇明帝漠漠地看了一眼盛洪海,又看了一眼苏贵妃,道:“还是得让锦衣卫再探一趟。”
说罢,他摆了摆手,道:“贵妃,你先退下,朕晚上再去你那。”
待殿门再次阖上,殿中只剩下主仆二人时,崇明帝弹了弹印有九龙暗纹的袍服,眸光再次落在盛洪海的缠白纱手指上,道:“微生弦手中那把可削铁如泥的绣春刀,你说拦就拦,真是好气魄。”
盛洪海一凛,腰身俯得低了些,道:“为主子英明,奴才做什麽都是应该的。”
崇明帝冷哼一声,道:“可别跟朕邀宠,朕当不起。朕昨日想了半晌,你是想救那个五品官,说说,有何缘故?”
盛洪海道:“只是觉得她气质亲近,像一个故人。”
“跟风有命一样,都是硬茬子,”崇明帝调匀心气,道:“这个臣子留不得,太顽固不化,告诉吏部一声,他的官阶只能到五品,不能再让他升了。”
作者有话说:风大人要进行最後一击,同时也要掉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