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对面的少年不屑道:“讲会能有什麽看头?不就是那些书上的大道理拉出来讲吗?听的耳朵都起茧了。”
“诶呦,今日你称病没去可是错过一出好戏!”
听这口风不对,他问道:“有何不同?”
那人身体前倾,故作神秘道:“前次讲会不是论了倭寇到底该剿还是该和?那时并没有论出个丁卯,只是凑够山长口风中探出朝廷似乎偏向议和。前几日倭寇使臣进京,今日又将这事拿出来论,山长认为打仗只会民不聊生,主张议和。范昭却认为正因百姓苦于倭寇,才更该出兵,将倭寇打的再也不敢进犯才好,议和只会助长他们嚣张气焰,要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战为上策。”
“似乎都有道理。”
“这原只是思考角度不同罢了,可范昭越辩越凶,最後竟当衆责问山长身为国人为何维护倭寇不顾百姓安危”
“岂不是大不敬?”
“正是。山长勃然大怒,愤然离席,范昭如今浑身是血在堂前跪着呢。”
书院规定,学生顶撞师长责鞭二十,明伦堂前跪十日,算重惩。
“他不是山长之子吗?舍得罚他?”
那人唏嘘道:“山长并未责罚,是范昭自去领罚。听闻他生生挨了三十鞭。”
“嚯,这人莫不是疯魔了?可真是对自己下得去手。”
“自那人死後,”他指了指脑子,“他这儿好似不太正常,有人听到他在斋舍里又哭又笑,好不渗人。”
“世事无常,未曾料想昔日惊才绝艳的人儿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关今越听到这里起身回去。
今日这场热闹所有学生都瞧见了,膳堂热闹了许多,大家都在小声交谈这件事。
朱筑:“几日不见,范昭因为杨风华疯成这样了吗?”
关今越:“让他发疯的,可能不止这件事。”
那日她让范昭去找范明诚,不知道他从他口中撬出来多少,如果范明诚真的知道真相的话,范昭很可能也知道了。
初春的第一场雨落下,不是很大,但细细密密捂在眼前,没由来地扰人心绪。
关今越撑了一把油纸伞,提着食盒出门。
明伦堂前佝偻着一个人,若不是听到膳堂里那两个少年的对话,她根本认不出来这是范昭。他的背上一大片血迹,雨落在他身上形成了一个透明却又泛白的圈,好像有人在身後抱住他。
关今越走过去,将伞撑在他头上。
范昭感受着雨打在伤口上凉凉的痛感,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让自己好受一点。一开始毫无所觉,直到背上的伤口重新烧了起来,他才意识到雨没有了。
是雨停了吗?
他慢慢擡头,却看见一把伞。
关今越:“三郎,吃些东西吧。”
范昭动作迟缓地看向关今越,“关妈妈。”
关今越蹲在他身边,将食盒放在他面前。
范昭:“回去吧,妈妈,你会被罚的。”
幼时每次被罚跪,母亲身边的妈妈都会偷偷溜进来送饼,然後被罚一个月月例。
山长没有罚他,范昭这是自讨苦吃,关今越配合道:“无事,我是杨家的,他们不敢动手,左右不过罚些钱罢了。”
她把食盒打开,里面放着一个蒸饼和一碗姜桂汤,还冒着热气。
关今越:“吃点吧,身体养好了才好去做你想做的事。”
范昭恍惚之间听到一句低语:“难道你不想替他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