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暮色沉沉,三楼的画室被落地窗外透进的昏黄光线笼罩,空气中飘散着松节油和颜料的气息。
唐栗独自坐在画架前,纤细的手指握着画笔,在画布上涂抹着浓重的色彩。
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压抑的力道,仿佛每一笔都在宣泄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画布上是一片混沌的暗色调,隐约能辨认出扭曲的线条和模糊的人影,像是梦境与现实的交织。
她的眼神专注而空洞,仿佛整个人都沉进了画里,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管家站在门口,微微皱眉,目光落在她单薄的背影上。
唐栗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整天,滴水未进,甚至连姿势都没怎麽变过。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唐小姐,您今天都没吃东西,下去吃点东西吧。”
唐栗的动作骤然一顿。
她的背脊绷直,指尖微微收紧,画笔悬在半空,一滴深红的颜料无声地坠落在画布上,像一滴血。
她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开口,嗓音里透着疏离的寒意:“我不饿,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薄薄的冰刃,将空气划开一道无形的界限。
管家微微一顿,最终没有再说什麽,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书房内光线沉暗,落地窗外暮色低垂。
宁斯靠站在书桌旁,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沉沉地望向窗外。
庭院里的树影在风中摇晃,沙沙作响,像某种无声的躁动。
管家静立在他身後三步远的地方,双手交叠于身前,姿态恭敬而克制。
他微微低头,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先生,夫人还是不吃东西。”
宁斯的背影纹丝未动,只有指节微微收紧,将那支烟捏得略微变形。
片刻的静默後,他淡淡开口,嗓音低沉冷冽:“知道了。”
三个字,轻描淡写,却像一柄薄刃划开空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漠然。
管家微微擡首,目光在宁斯冷峻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
他嘴唇轻颤,似乎想再说些什麽——或许是劝慰,或许是建议,但最终,所有话语都凝固在了喉间。
他看见宁斯绷紧的肩线,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透着不容触碰的寒意。
窗外的风突然猛烈起来,卷着落叶拍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替他说出那些未能出口的话。
管家垂下眼睑,将眼底的忧虑一并掩去。
随後,他後退半步,皮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转身离去时,连衣角都未曾带起半分微风。
房门合上的瞬间,书房内只剩下宁斯一人,与窗外愈演愈烈的风雨。
三楼的画室门被猛地推开,唐栗踩着未干的颜料脚印快步走下旋转楼梯。
她的裙摆还沾着钴蓝与赭石的斑驳痕迹,像一片未完成的抽象画。
卧室的门在身後重重撞上。
五分钟後,她再次出现时已换了一身黑色机车夹克,过膝靴踏在大理石台阶上的声响像某种决绝的摩尔斯电码。
管家端着银质餐盘正要上楼,在楼梯转角与她擦肩而过时,热汤在瓷碗里晃出细小的涟漪。
二楼书房落地窗前,宁斯指间的雪茄灰烬积了半寸。
他望着那道身影穿过庭院,栗色长发在夜风里扬起又落下,像匹挣脱缰绳的野马。
铁艺大门自动开啓时,远处恰好亮起车灯,一辆重型摩托的轰鸣刺破夜色。
当最後一抹猩红的尾灯被夜色吞噬,水晶烟灰缸突然迎来暴烈的终结——宁斯将雪茄狠狠摁灭,火星在接触冰凉的瞬间发出"嗤"的悲鸣,一缕青烟扭曲着升起,像被掐断的求救信号。
……
幽暗的酒吧角落,霓虹灯在玻璃杯上投下迷离的碎光。
唐栗斜靠在卡座里,指尖绕着酒杯边缘缓缓打转,琥珀色的酒液映着她微挑的眉梢。
"你终于肯回来了,"她轻哼一声,目光斜斜瞥向对面,"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要住美国了呢。"
宁馨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推,风衣还带着夜航的寒露,整个人却像团火似的扑进座位。
她一把抓过唐栗的酒杯灌了大半口,喉间发出满足的叹息,这才眨着狡黠的眼睛凑近:"瞧你这话说的,没爱了啊——"染着玫瑰金指甲的手指戳向对方心口,"我可是老想你了,连夜回来的。"
唐栗拍开她的手,却藏不住嘴角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