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男人的话果然不能全信
褚知聿没急着说话,只是静静听着,眉眼微垂,像是在消化每一个字。片刻後他擡眸,语气坚定:“阿姨,你说的我都明白。”他知道温倪的母亲看出来他们是假扮情侣,便也不再装糊涂,“但是我可以跟您保证,我对温倪好,也是发自内心的。”
“小褚,发自内心是一回事,能不能承受她的脾气和她的过去,是另一回事。”
褚知聿没有回避,反而背挺得更直了一些,“我虽然还没有那麽了解她过去经历的所有事,但是我有把握,也有耐心,温倪是一个值得我花时间的人。”他将茶杯放下,继续说:“阿姨,我知道您是什麽意思。我虽然现在无法跟您保证未来的事,但是请你相信我,也相信温倪,她值得更好的。”
温母沉默了一瞬,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很久,像是试图分辨这份沉着背後隐藏的究竟是冲动还是深思熟虑。
虽然她平时和女儿总是一言不合便剑拔弩张,但天底下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女儿幸福呢。之所以这麽问褚知聿,是因为在他眼中看到了那份藏不住的炙热,但却同时也为此而忧虑。
温母收回视线,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年纪还轻,有些事也许现在觉得是坚持,将来可能会觉得是负担。人都是这样的。”
“阿姨,我明白您的意思。但不管是坚持还是负担,我都会为自己的所有选择买单。”
客厅一时安静下来,窗外的风吹动枝叶,温母垂眸看着茶水里的涟漪,心里在权衡什麽。终于,她擡起头,眼神柔和了几分:“那就希望你说到做到。”
“我会的。”褚知聿点头。
温母看向从厨房出来的温倪,“你脚崴了的话,就不用去我那里了,你们先回去吧。”
她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褚知聿,对方神色如常,不知道他和自己的母亲都说了些什麽,只微微颔首应了声“好”。褚知聿起身礼貌地与温俪夫妇道别,“那我们先走了,留步。阿姨,再见。”随即又转向温母告别,语气依旧沉稳有礼。
温倪心里却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只和他一同走向玄关。两人换好鞋,推门而出,脚步声渐渐远去。温倪走得慢,鞋底在地面轻轻摩擦,偶尔会因为脚踝的酸胀而停顿一下。
褚知聿察觉到她的节奏,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侧身挡在她外侧,目光一直留在她的脚踝位置。
“还疼吗?”
温倪摇摇头,抿唇笑了下,“还能走。”
“离停车的地方还有些距离,这是下坡,不要逞强。上来吧我背你。”褚知聿微微蹙眉,下一刻直接蹲在她的面前,不容温倪有多馀的反应。
“我自己可以——”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褚知聿伸手一把扣住手腕,轻轻一带,整个人便被稳稳扛上了他的背。
“喂!”她轻声抗议,耳尖却忍不住发热。
“安静点,别乱动。不然两个人都要遭殃。”褚知聿的语气不重,却有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他双手握成拳头状托住她的大腿,没有直接触碰她那里的肌肤。温倪能感觉到他背上的力量稳得像一堵墙。
下坡的路在夜色中有些潮湿,偶尔踩到落叶会发出细碎的声响。温倪靠在他宽阔的背上,能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声,隔着衣料传来的体温让她心底一点点泛暖。
“哟,力气还真大。”她没来由地调侃一句。
褚知聿微微侧过头,唇角带着笑意:“你又不重。”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轻得跟鸡崽似的。”
温倪被他说的话堵得心口一颤,馀下的话全数咽回喉咙,只能把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头,任由他一步步带着她走向停车的地方。想起刚才他担心自己脚踝的模样,温倪心中想着:“褚知聿,你不该对我这麽好的。因为我可不是贤者,可没有什麽定力。”
远处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重新回到那种看似波澜不惊的日常。
褚知聿再没提过“希望你先考虑我”之类让她觉得过于直接的话。这段时间,别提说什麽话了,温倪几乎都没有与他碰过面。只是每天清晨,会听到桑丘在走廊里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後伴随着褚知聿低声的提醒:“小点声,别人还在休息。”
这段时间,他忙得连轴转。也不知是因为暑假刚结束,骨科病房里每天都有新病人入院,门诊和手术的日程被排得满满当当。某天,心情不错的温倪听到褚知聿下班回来的动静,原本想着许久未见,起身去打个招呼,可透过猫眼看到的却是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她的工作也渐渐回到正轨。先是那场突如其来的骨折,让她的事业被迫按下暂停键,紧接着又是一场舆论风暴,将她推入难以脱身的漩涡。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生活和工作表面上似乎重新恢复了原有的节奏——可大概只有她自己明白,这背後,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温倪一度以为,他们之间就这样了。像潮水退去後的海滩,只有零星散落的贝壳,拼命证明海浪曾经来过。
直到有一天,她又听到门外传来桑丘的动静,便下意识从沙发上起身,顺手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磨牙棒走向大门。那是她某次逛商场时偶然看见的——一根专为大狗设计的骨头样子的可爱磨牙棒。那一刻,她立刻想到了桑丘,几乎没多犹豫就买了下来。
可刚打开门,她便对上了面前的画面——褚知聿正打开自家门,旁边一位女人握着牵引绳,半拖半拽地领着桑丘,似乎打算与他一同进屋。听到开门声,对面的两人同时转过身来,视线落在站在原地的温倪身上。
那一瞬,温倪脚步微顿,手里的磨牙棒被攥得更紧,心底涌起一种说不清是意外还是莫名的涩意。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把磨牙棒藏在身後。
还是褚知聿先开了口:“温倪,出去吗?”
“……哦,准备去买点东西。”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目光却忍不住在他身边的女人身上停了一瞬。那个女人她好像见过,长发披肩,神态自然得像是对这里早已熟门熟路。
哦,对了,她记起来了。这个女人是上次帮她拆石膏的美女医生。此刻两人和狗“一家三口”并肩站在门口,的确让人觉得相配。
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认出她,只是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显然把她当成了褚知聿的普通邻居。随即转向褚知聿,轻声道:“走吧,桑丘都饿了——”说完,又晃了晃手里的牵引绳,低下身温柔地摸了摸桑丘的头:“姐姐说得对不对,嗯?桑丘是不是饿啦?”
“成天就知道吃!都该减肥了。”褚知聿一边笑着埋怨,一边拍了拍桑丘的脖颈。说完,他朝温倪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温倪只得继续假意走向电梯,第一要义,先离开这里再说。
电梯到了一楼,伴随着冷冰冰的“叮——一层到了”的提示音,温倪才像从一场荒唐的梦里醒过来。她慢慢松开手,抽出一直攥着的磨牙棒,低头望去——那根造型可爱丶包装鲜艳的东西,此刻怎麽看都像是在嘲讽。
她唇角弯起,带着讥讽的弧度。看来男人说过的话,果然不能全信,自己居然差点当了真。什麽“优先考虑”什麽“给个机会”……原来,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至于桑丘,不过是对谁都摇尾巴罢了,她不过是它衆多“姐姐”中的一个,并不特别。她将磨牙棒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听到它落底的轻响,仿佛某种幻境也随之被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