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啊,”叶初阳想了一下,“你多穿点,长衫长裤,再带一瓶花露水,多洒点。”
沈清圆笑而不语。
叶初阳又想起一件好玩的事,“其实灵隐寺的蚊子也不算什麽,我去过一个地方,蚊子才真的凶呢!猜猜看,你一定想不到。”
“非洲?”
“在新疆,沙漠里。”
沈清圆没问沙漠里怎麽会有蚊子。蚊子的孵化离不开水域。沙漠里有水的地方,理论上确实可以有蚊子。
那地方是叶初阳拍戏的时候去的,沙漠里的一片水泽。他们拍夜戏,有几个在水里的镜头。
“我一进水里,黑压压一片东西升起来,配合着嗡鸣,声音跟飞机螺旋桨似的。我当时真吓了一跳,後来才知道是成群的蚊子。”
沈清圆好奇,“沙漠里的蚊子叮人厉害吗?”
“还好当时拍古装,衣服穿了好几层,”叶初阳回想起来,“不过露皮肤的地方,脖子丶手,还有头皮,都给叮了好多包。拍摄的时候又不能挠,还挺痛苦的。脸上带着妆,它们可能不太喜欢化妆品的味道,反而不怎麽叮脸。”
咿,叶初阳忽然意识到,今晚的氛围明明很风花雪月,小超又难得地自行消失,只剩他们两个。可是,怎麽跟沈清圆聊的全是蚊子的话题。再聊下去,登革热丶疟疾丶乙型脑炎可能都要聊出来。
有点尬啊。
沈清圆感慨着说:“听起来,你们做演员这一行挺不容易的。”
还好,沈医生没往专业上引话题。
“也没什麽,就坚持一下拍完呗。拍戏嘛,又不是度假,应该辛苦的,忍忍就过去了。”叶初阳说得云淡风轻。大有逆来顺受丶任劳任怨的人类高质量男性的优良品质。
其实最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籍籍无名,不被人看见和肯定,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的时候才是最难熬的。
若论低谷期,他的低谷期可太长太长了。真正有点名气,也不过是这两三年的事。
沈清圆忽然觉得,现在的叶初阳跟印象中那个吊儿郎当丶调皮丶会耍点小聪明的高中男生不太一样了。
他成熟,充分了解了社会的残酷,一路摸爬滚打,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并没有因为成功而变得骄矜,仍然谦恭丶柔和丶彬彬有礼。
这样的叶初阳,确实散发出一种耀眼的魅力。没有太阳那麽热烈,而是像月光,轻柔丶宁和丶不争不抢,默默地为行人照亮道路。
也难怪那麽多粉丝喜欢他。
沈清圆有瞬间的失神。
左肩忽然被大力撞了一下。沈清圆啊一声惊呼,身体失去平衡。
有人从他们之间快步穿过去,力道很大,不管不顾的。
一只手臂伸过来,稳稳地拉住她手腕,帮她卸了力。
“沈清圆,你没事吧?”
是叶初阳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沈清圆吓了一跳,心神还有点恍惚,心脏怦怦跳。
前面的男人丢下一句:“不好意思哦。”
叶初阳的手还留在她腕上,保持拉她的那个握力。
手温传到沈清圆的皮肤。温热的触感,体温比她的高一点。那是一只很结实有力的大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叶初阳擡头看她,路灯的暖光映在他墨色的瞳仁里,像两簇小火苗,轻轻跃动。
两个人的视线撞上,都怔了一下。
“我没事。”沈清圆莫名其妙地有点紧张,可能刚刚被吓到了,还是心有馀悸。
不过十几秒,沈清圆的手腕已经有微微的麻痹感。
她轻轻转了转手腕,叶初阳立刻意识到了。他松了力道。那一点滑腻柔软的触感留在指缘,很快就消散了。
“谢谢你啊,叶初阳。”沈清圆笑了一下。
孱弱的轮椅少(青)年,想不到关键时刻还挺有用处的。
“当心一点,你要是掉湖里去了,我可没办法救你。”叶初阳啓动电动轮椅,继续前行。
沈清圆跟上,“没关系,我会游泳。”
善解风情的女孩子应该不会这麽答。
叶初阳偏头,半开玩笑地道,“我听说西湖里的水草很多,人掉下去,很容易被水草缠住。要我说,可能不一定是水草吧,没准是水鬼。”
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水域,沈清圆不自觉往里靠了一点。西湖边是没有护栏的。
其实堤坝两侧都是树,他们所在的位置,离水域还有好几米。没那麽惊险。
未必真觉得这世界上有鬼,但一旦展开想象,脑海里会有一些恐怖意象的残片。恐怖并不来源于狰狞的意象,而是人的想象。
叶初阳擡眉,有点诡计得逞的得意,“好啦,你还是在我左边走吧。”
沈清圆想说不用,她一向嘴硬心硬,这次却是默默地从轮椅後面走过去,移到叶初阳左边。
某人满意地弯了弯唇角。
骨子里还是个小女孩啊。其实也不过是功课好些,一个人哪能占尽好处,小小年纪就练得铜墙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