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正厅的檀木椅硌得我后腰生疼。
父亲将茶盏重重一磕,青瓷碎裂声惊得廊下鹦鹉扑棱翅膀:你倒说说,这《立骨抚琴图》是哪个不长眼的画的?他指尖戳着案上展开的画卷,画中女子眉梢带煞,脚下白骨堆成小山,分明是照着我模样描摹的。
我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
昨日晨起,春桃捧着茶盏的手都在抖:小姐,西市茶棚里的说书人把您说成前朝妖妃转世,连陈国公府的二夫人都差人来问,要借这幅画去镇宅。此刻父亲额角青筋直跳,我却想起昨夜系统弹出的【逻辑推理·谣言溯源】进度——,还差两成。
女儿不知。我声线平稳得像深潭,但既有人敢往相府嫡女身上泼脏水,女儿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父亲拍案的手悬在半空,王氏从屏风后转出来,帕子掩着唇轻笑:老爷,清棠这孩子向来有主意,不如由她去查?她眼尾扫过我时,我耳后系统突然烫——【察言观色】触,她眼底分明是促狭的雀跃。
我攥紧袖中丝帕。
原主的记忆里,王氏总爱用这种做刀子。
她递来的桂花糕里掺过朱砂,她送的绣鞋鞋底钉过碎瓷,如今这《抚琴图》,怕也是她手里线牵着的风筝。
闭门三月。父亲甩袖转身,没我的话不许出院子。
春桃扶着我回兰心苑时,晚霞正烧红半边天。
她压低声音:小姐,奴婢今日去西市画坊,那老板见着我就抖,说这画是照着林府送的模子临摹的。她从怀里摸出半张残画,边角还沾着墨渍,奴婢用您给的金叶子买通了杂役,说林公子藏着卷前朝古画,叫《夜渊引》,画里女子跟您跟您有七分像。
我接过残画。
画中女子眼角的朱砂泪刺得我眼疼,题跋归魂以血为引的墨痕还带着潮气。
系统在识海震动,【逻辑推理·记忆拼图】进度条地跳到——林修远,好个借古画做局的。
三日后卯时,老周裹着一身寒气撞进院子。
他是城南别院的守院人,原是我母亲陪嫁庄子的老仆,见着我时膝盖一弯就要跪:姑娘,柳文砚死了。
我掀开棉帘的手顿住。
柳文砚是林府养的清客,前日顾昭珩的暗卫刚查到他收了三百两银子,把《夜渊引》的模子卖给画坊。
春桃端来的药盏落地,药汁溅湿老周的裤脚:怎么死的?
喉间插着半截断笔。老周抹了把脸,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小人去收尸,见他案头摆着幅没画完的,说是要献给姑娘的《归棠图》——他展开画纸时,我倒抽一口冷气。
画里的我披散着头,赤足站在荷花池中央,手腕上的银链正滴滴答答往下淌血,水面被染成触目惊心的红。
我指尖抚过画纸边缘,黏着些细碎的香灰。
系统突然出蜂鸣,【察言观色·深度回溯】启动,鼻腔里泛起若有若无的甜腥——是七情香混着冥珠熏料的味道。
林府祖祠的味道,原主曾跟着王氏去上过香,那股子绕在鼻尖的腻香,我在记忆里都嫌恶。
去备夜行衣。我将画纸塞进锦囊,今夜去林修远书房。
春桃的手按在我腕上:小姐,林府守卫森严
他画了我三百六十四幅抚琴图。我扯松领口的盘扣,月光透过窗棂落在脸上,每幅都标着不同的时辰,不同的节气。
他不是在画,是在等。等什么?
等七月十五的水葬,等我带着最深的执念沉进荷花池。
子时三刻,我翻上林府后墙。
深秋的风卷着桂香,却掩不住墙根下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是林家养的护院犬,被我用春桃调的迷药放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