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荒唐夜竟比梦魇缠身时还要漫长,楚常欢像是着了魔似的,纵然心中万般痛恨,偏偏身体又无比贪恋。
眼下的他,与浮萍泛海别无二致。
他在清醒地沉沦。
至三更,梁誉方退将出来,穿了衣,一径去掌灯。
楚常欢精疲力竭地蜷躺着,被褥堪堪盖住了腰。
他的面颊与颈间俱是薄汗,双眼也红得厉害。
因是侧躺向里,楚常欢几乎将整面背脊都露了出来,借由灯光瞧过去,梁誉发现他左边的肩胛上有一朵怒放的芍药刺青。
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他端详了片刻,旋即走出寝室,对着院子里唤道:“梁安。”
不知候在何处的梁安闻声而至,拱手道:“王爷有何吩咐?”
梁誉道:“去烧水。”
梁安没问缘由,即刻去照办。
约莫过了两刻,梁安提着两桶热水赶到小院,刚迈上檐下石阶,梁誉就已从他手里接过水桶折回寝室,擡脚扣上了门。
梁安站在门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屋内传来注水的声响,他才动身离开此处。
注完热水,梁誉绕过围屏行至床前,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麽。
楚常欢大抵是睡着了,呼吸清浅,纹丝不动。梁誉索性掀开被子,把人搂抱在怀,朝浴桶走去。
楚常欢疲累至极,连眼皮都懒得睁开,由着他折腾。
热水漫过身子,四肢百骸都舒畅了千百倍,楚常欢倚着桶壁,哑声道:“我腿酸,你给我揉揉。”
梁誉从未伺候过别人,听见这样的命令,不由得黑了脸。
少顷,他弯下腰,探手从热水里捞出楚常欢的一条腿,毫无章法地捏了几下。
楚常欢吃痛,不满地哼哼道:“不是这麽按的,要像从前那样!”
梁誉手上动作一顿,心知他又把自己当成了顾明鹤,不免恼怒,当即将他的腿扔回水里了。
楚常欢也生气了,遂睁开了眼,埋怨道:“你怎麽能——”
话音戛然而止。
站在浴桶旁的人不是顾明鹤,而是梁誉!
睡意烟消云散,脑子亦清醒过来,不久前的荒唐事尽数浮于眼底。
楚常欢脸都白了,瞠目结舌地僵坐在浴桶里。
梁誉缓缓俯身,撑着浴桶边缘注视着他,语调难辨喜怒:“认出我了吗?”
两人近在咫尺,连呼吸都缠绕在了一处。
楚常欢不说话,唇瓣隐隐颤抖。梁誉到底没再说什麽过分的话,转而扯一条干净的巾帕,替他擦洗身子。
楚常欢猛地拍开梁誉的手,後者眸光一凛,沉默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般僵持不下,最後是梁誉做出了退让,将浴帕丢进桶里,冷冷地道:“我不碰你。”
楚常欢把自己清洗干净,撑着浴桶艰难地走了出来,而後穿上中衣,裹进被褥里。
他不想看见梁誉,便挪了挪酸痛的身子,向里侧躺着。
直到那人离去,他才以手盖脸,将满腔委屈发泄出来。
翌日晨间,姜芜打了洗脸水来,见楚常欢还在熟睡,便未打扰,径自走了出去。又过了半个时辰,她再度进屋,发现楚常欢仍没醒,遂轻轻摇了摇他的肩。
楚常欢面色赤红,唇瓣干涩,闭着眼嘟哝了一声:“不要了。”
晃不醒他,姜芜索性拍了拍他的脸,掌心触上皮肤时,才惊觉他的双颊滚烫,额头亦是如此。
姜芜吓得不轻,慌慌张张地奔出寝室,托人去请大夫。
刚至院儿里,就见梁誉正往这边走来,身上还穿着紫袍官服。
姜芜匆匆行礼,旋即将楚常欢的境况一一告知,梁誉神色微变,疾步踏入屋内。
楚常欢高热不止,身子出了许多汗,梁誉迅速替他更换了衣物,目光掠过腰腹间的指痕时,粗鲁的动作逐渐变温和了不少。
“水……”楚常欢舔了舔干涩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