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太过于坦然,汝絮虽然清楚她的心思,却也震惊了一瞬,她眼睛半垂下去,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主子在宫里无欲无求,倒也是好事。”
沈听宜颔首,眼睛微微弯起,视线落到床帐一角的葫芦型香囊上,心口不一道:“无欲则无求,无求则无忧。”①
知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香囊,将它取下递到沈听宜手上。
沈听宜嗅着那清爽的香气,语气悠然:“浮云是长乐宫出来的,这次幕后之人怕也是在针对荣妃娘娘吧。”
知月道:“是啊,浮云在主子这里也只是二等宫女,从前又不曾得罪过谁,好好的怎么会被人打了呢?”
她说着,忽然盯上汝絮,疑心道:“你也是长乐宫出来的,怎么无人对付你?”
汝絮手上动作一停,还没说话,便听沈听宜嗔怪道:“知月,你怎么还这般口无遮拦?”
汝絮心头稍稍轻快了些,“知月,许是我一直跟在主子身边,旁人无处下手呢?”
知月哼了声,又道:“那这些日子,你别跟着主子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如你所说的这样。”
汝絮无奈地看着她,本以为沈听宜不会同意,却不想,她竟点头道:“汝絮,若要查清幕后之人的目的——引蛇出洞,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你意下如何?”
汝絮一怔,旋即明白了她们的意思。
知月虽然一向不待见她,却也是个心思单纯的,主子心里信任她,但也是为了荣妃娘娘……
她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奴婢也想知道幕后之人是谁,若是能通过奴婢将人找出来,奴婢愿意做任何事。”
……
沈听宜躺在床榻上,睁着双眼,心里想着今夜之事。
闻褚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演了一出戏,让旁人以为她是沾着沈媛熙的光才上位。
可他真正的目标,应当是沈钟砚。沈钟砚虽然是郡主仪宾,却出身寒门,若非有赵家作为倚靠,他不可能在京城和朝廷上站稳脚跟。
赵家的势力在北城,若是想向京城渗透,便需要投石问路,毕竟,长安的几个家族也不是吃素的。那么,作为赵家外孙女婿的沈钟砚,便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而帝王,显然不希望看到世家势力范围继续扩大,他必须斩断这个可能。
帝王,他需要杀鸡儆猴,却也需要彰显帝王的仁德之心。那么,他会怎么做?
她顿时明白了闻褚需要她这颗棋子的原因,也忽然明白了他给她送那些“史书”的用意。
朝代都会更迭,人为什么不会?
有朝一日,她能取代沈媛熙,却不会是第二个荣妃——她只能依附帝王。
这一夜,除了沈听宜,各宫嫔妃大多辗转反侧。
翌日,天色泛灰,乌云笼罩了整片天,皇宫里的气氛也低的让人喘不过气。
今日不用去凤仪宫请安,沈听宜起身后便去看了浮云,浮云被喂了汤药,还在昏睡着。
知月揉了揉通红的眼睛,道:“太医已经给浮云扎了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奴婢相信,浮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沈听宜看着浮云,却没说话,她已经打发汝絮去长乐宫将浮云受伤一事告诉沈媛熙。
“说来也多亏了唐妃娘娘。”
唐文茵如今在禁足,无法出来,却没有说旁人不能进去探望。
沈听宜思量须臾,吩咐知月:“知月,你去替我向唐妃道谢,顺便问一问昨晚的细节,越清楚越好。”
知月领命退下后,陈言慎悄然进来,躬身:“主子,都准备妥当了。”
沈听宜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下手注意一些,我还要留着她的性命。”
陈言慎咧嘴笑起来:“主子放心,奴才明白分寸。只是,那东西要扔到何处去?”
沈听宜早有打算:“不必扔,就放在紫竹林。”
“是。”陈言慎又无声地退了下去。
*
晋位贵嫔后,身边侍奉的人手也要再添一些。巳时,尚仪局的人就带着宫女来了德馨阁。
沈听宜看着常尚仪,不留痕迹地开始试探:“我听汝絮说,她从前也是由常尚仪教导的。”
常尚仪愣了片刻,显然是记得汝絮,“微臣愧不敢当,汝絮能侍奉好贵嫔主子,那都是她的本事。”
沈听宜轻笑了一下,仍是坚持:“常尚仪为我挑吧,我相信尚仪的眼光。从前德馨阁的事务都是由掌事宫女在管理,荣妃娘娘听闻之后,也派了人来帮我,只是我身边到底还缺有能力的人。”
意思挑明以后,常尚仪却犹豫了。
沈听宜又给她一颗定心丸:“尚仪放心,她们虽说是尚仪局出身,但以后若是出了事,我定不会怪罪于尚仪。”
话说到这里,常尚仪也不好再拒绝,恭敬道:“是,微臣多谢昭贵嫔信任。”
按例,嫔位可有五名宫女侍奉,贵嫔则有八名宫女。
常尚仪带来了数十位宫女,她倒没有多少思考,很快就选出来三名。
“昭贵嫔,不知您可满意?”
沈听宜端详着面前的三位宫女,莞尔道:“尚仪选的,自然极好。劳烦尚仪跑一趟,我请尚仪喝一口茶。”
说是喝茶,真的是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