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宜敲着茶盖的动作微顿了,没想到她这么沉不住气。
“本宫只是想看看,常尚仪的选择罢了。”
她说这句话时,语调平平淡淡的,没有掺杂任何情绪,甚至连眼皮都没抬。
常尚仪默了一瞬:“娘娘的意思,微臣不明白。”
沈听宜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目光一凝,悠悠地瞥向她:“常尚仪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根本不想做选择?”
常尚仪眼中闪过一丝始料不及的错愕,半晌没有开口。
“一门不出两位娘娘,沈家如今却有充仪娘娘和本宫,常尚仪,若是要放弃一人,你说,沈家会作何选择呢?”
若是从前,她会笃定地说是沈媛熙,可现在,常尚仪开不了这个口。
进宫一年的时间,眼前的人就从嫔到婕妤,靠的只是充仪娘娘吗?常尚仪不知道,但她确定的是,没有人可以逼迫帝王做他不想做的事。
帝王若不是真的宠爱昭婕妤,何必打破这道让人非议的规矩?说是为了沈充仪,这个理由她绝不信。
帝王若是真的宠爱沈充仪,顾及她的脸面,当初便不可能将这位接进宫,封为昭嫔,也不会在生辰宴上给这位晋贵嫔,更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她晋为婕妤。
帝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沈家两位娘娘注定有一个人被放弃,那么这个人一定不会是眼前这位娘娘。
常尚仪的心思百转,心中酝酿出一场大戏。
沈听宜并不催促,小啜着香茶,等待着她的决定。
良久,常尚仪收笼了心思,双膝触地拜道:“微臣愿对婕妤娘娘唯命是从。”
沈听宜于是粲然一笑:“尚仪不必如此大礼。本宫身边有汝絮,并不缺人口上效忠。”
常尚仪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心下不由叫苦不迭,面上却不显露:“是,微臣明白。”
等常尚仪离开,知月立即凑过来:“小姐,常尚仪如何说?”
“她是个识时务的,难道不知道如何选择吗?”若非识时务,也不会在尚仪的位置上坐这么久了,当初更不会第一时间就将汝絮调到了长乐宫。她的把柄落在了沈媛熙手中,却愿意将视若亲女的汝絮送过去当人质,可不是在表明忠心吗?
知月担忧:“可她今日为了利益选择小姐,来日难道不会为了更高的利益抛弃小姐吗?”
沈听宜牵了牵唇角,笑道:“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了。
她的话音甫落,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陛下驾到”,知月忙扶着她出去迎接圣驾。
“妾身给陛下请安。”
沈听宜双手交覆在腰间,膝盖还未彻底弯下,闻褚便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听宜有何事找朕?”
沈听宜轻轻抿唇,往他身后瞥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汝絮,便轻声道:“妾身只是让汝絮问问陛下得不得空,没想让陛下亲自前来。”
闻褚牵着她往里走,闻言挑眉:“这么说,倒是朕会错意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沈听宜面上顿时浮了几分笑意,语气里也染上了雀跃的情绪:“没有,妾身就是想让陛下来。陛下能来,妾身格外欢喜。”
闻褚侧眸瞧了她两眼,轻呵了一声,到底没有拆穿她的心思。
“东西可都搬进昭阳殿了?”
“还没呢,陛下的圣旨才下不出一个时辰,妾身哪来的及?”
闻褚偏过头,垂眸问:“朕先前不是让你早做准备么?”
他早就命人将昭阳殿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个干净,也让她将该搬的东西都搬进去,没想到,她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沈听宜小声解释:“妾身若是这样做,旁人岂不知晓了?况且,这不合规矩。”
闻言,闻褚却低声笑起来:“听宜,你这不合规矩的话朕倒是听了许多次。”
偏偏每一次他都会回一句:“朕就是规矩。”
沈听宜脸一红,似是羞赧,哼了两声却不接话。
昭阳宫正殿曰“昭阳殿”,沈听宜的东西虽然没有全搬进来,但该摆上的东西也都摆放好了。到底是正殿,比之德馨阁宽敞又明亮,此时正好有晨光洒进来,一室都显得熠熠生辉。
圣驾亲临,宫人们都变得束手束脚,小心谨慎到屏住呼吸,生怕出声惊扰了主子们。
知月上了两盏茶,便退了出去,与孟问槐守在门外。
沈听宜深吸两口气,忽然跪下,语速极快地说完:“陛下恕罪,妾身有一事隐瞒了陛下。”
闻褚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和惊讶的神情,只是问:“听宜有何事瞒着朕?”
沈听宜抬起杏眸,嗓音微颤:“先前妾身请刘总管查了尚仪局的账簿。”
闻褚垂眼看着她,眼中掠过一抹极淡的情绪,须臾,他伸手将她扶起,声轻:“朕知道。”
因为震惊,沈听宜一时睁圆了眼,脱口而出:“陛下知道?”
忽然意识到什么,她蓦然低下头,看着握在一起的双手,呐呐不安:“陛下怎么知道的?也不告诉妾身。”
闻褚见她这模样,眉头稍蹙,顺势将人拉到自己的腿坐下,一手扶着她的腰,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垂处,惹得她浑身一颤。
沈听宜低着脸,并没有看到他的眼眸中蕴藏的情绪,只是听他用平淡的语气说:“想看看听宜何时告知朕。”
他的手不疾不徐地抚着她的腰,隔着一层襦裙,也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暖意,后背发烫,可沈听宜的心头却倏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