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修仪孤零零地跪在冰凉的地砖上,披散着头发,脸上还沾了些灰尘,她抬起头,看向唐文茵,冷笑一声:“什么怎么想?难道不是吗,这个皇位是他的,是你害死了他,夺了他的皇位!还夺了他的女人!”
唐文茵皱眉,“瑞亲王是中毒而亡,凶手已被正法,陛下是先帝册立的太子,继位名正言顺,何来夺了瑞亲王的皇位之说?至于瑞亲王的妃妾,不是都在国定寺吗?”
沈听宜注意到胡氏双手不自然且无力地垂在两侧,大抵是被卸了胳膊。听到唐文茵的话,她无声落泪,哑声道:“郑氏,本该是他的太子妃,黎氏、薛氏还有我,都该嫁入瑞亲王府。”
她嘶吼着质问:“不是吗——若不是你害死了他,我们怎么会嫁进豫王府?都是你,闻褚,是你贪图皇位,害死了自己的嫡亲兄长!”
她直呼帝王名讳,语气里满是怨恨、戾气和不甘。
声音猛然拔高:“我要让你断子绝孙!”
震的桌案上的烛火都闪灭了一瞬。
唐文茵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堪堪合上后又张开,反复几次后,她才愤然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沈听宜没再看胡氏,而是偏头看向闻褚,想知道他此时的感受。
被人指着骂谋害兄长、夺取皇位是什么感受呢?沈听宜不知道,但她代入想了一下,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之前,在很多人看来,她不就是踩着沈媛熙上了妃位吗?
而唐文茵呢,也被唐夫人认为是取代了唐琼羽的位置。
她们都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闻褚的神情看不出一丝端倪,他静静地听着胡氏的咒骂,嘴角缓缓牵起意味不明地弧度。
到了最后,他的身子靠在了椅背上,眉眼也耷拉了下来,看着有些无精打采和心不在焉。可沈听宜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濡湿和微微颤抖。
不是愤怒,大约是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多到沈听宜不得不摸着他的手背,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
但他大抵也不需要她的安慰。
沈听宜起身不太会安慰人,也不太会哄人,但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有,她将闻褚的手掌反扣住,放到自己的膝盖上,用白狐裘盖住。
她想着闻褚先前哄她时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似乎不能缓解他的情绪,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做出其它动作。
闻褚掀了掀眼,双眸看似深邃而沉静,无声地与她四目相对。
沈听宜无端想起了那次的梦境。
“陛下……”
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到了闻褚的膝盖上,双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姿态亲昵得让人羞红了脸。
闻褚轻挑了下眉,声音低沉:“听宜怎么忽然对朕投怀送抱了?”
他眼中浓稠的晦暗不知不觉散开,住进了沈听宜的身影。
沈听宜学着他从前的动作,不疾不徐抚摸了一下他的双眉,替他抚平了眉心的曲折。
“陛下,您要开心。”她这样说。
闻褚深深看着她,蓦地将她抱起,往寝殿走去。
一直观望着却默不作声的唐文茵听着脚步声走远,微松了口气。
她瞄了眼早已被捂住嘴巴的胡氏,等闻褚一走,胡氏就这样被内侍无声无息地拖了下去。
她不知道这些人要将胡氏带去何处,但不曾过问。
今微将她送到门外,笑吟吟道:“温妃娘娘,各宫的主子和娘娘们就劳烦您了。”
唐文茵颔首,领会了她的言外之意:“本宫知道了。”
东边升起了一丝光亮,在远山重峦下愈发显得朦朦胧胧。唐文茵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鹤氅,却恍然想起自己已经将鹤氅披到了雅容华身上。她放下了手上的动作,收进了袖子里。
她今晚为何要去柔福宫呢?
不知道,但她,好似也是有私心的。
长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见她不说话,便随意同她说起了今晚之事,以及心中的疑虑,而后,又忽然问:“娘娘,陛下今日还要上早朝吗?”
唐文茵脚步一顿,很快若无其事地道:“陛下去了宫外,这两日自然都不能上朝。”
长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昭阳宫呢?各宫主子们都在那儿等着昭妃娘娘和娘娘查纵火之人呢。”
唐文茵想了想今微的态度,笑了笑道:“纵火之人已经查到了,让她们回宫安歇吧。”
长清庆幸道:“好在火势扑灭得极快,并没有烧毁宫殿。”
唐文茵扬了扬头,口中呢喃:“是啊。”
只是死了个虞选侍而已。
恰好,只有她没有逃出来。
第203章第203章
几座走水的宫殿因扑火及时,并没有太严重,也不曾有多少损失,六个尚局和内侍省在唐文茵的安排下赶在太后回宫前完成了修缮。
虽然沈听宜从那晚后就没有露面,但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胡氏不见影踪之事就如同一朵小雪花,融化在了大火之中,伺候过胡氏的人,全部入了宫正司被严加审问。与此同时,被关押在宫正司的贵人桑氏在大火的第二日也传来咬舌自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