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洲推着那辆旧二八杠,链条还是咔哒响,像谁在背后敲铁皮罐头。慕晴坐在后座,怀里抱着那卷天青布,布角被风掀起来,一下一下拍她腿。她嘴上不说,手指却一直捏着那张从破布包里掏出来的纸条,边角都快搓毛了。
他走着走着,忽然拐向路边。
一辆木头推车停在村口老槐树底下,上面插着几串红亮亮的糖葫芦,在夕阳底下闪着光。小贩裹着件破棉袄,手冻得通红,正呵着气搓掌心。
江砚洲没说话,走过去,掏出两毛钱:“来一串。”
小贩一愣,赶紧拿竹夹子挑了串最饱满的递过去。江砚洲接过,转身塞进慕晴手里。
她低头一看,糖壳亮得能照出人影,山楂红得跟刚摘下来似的。她抬头:“哟?江队长今天转性了?还知道买零食?”
他不看她,只说:“吃点甜的。”
她咬了一口,糖壳“咔”地脆响,酸甜味一下子冲上脑门。她眯起眼:“哎哟,真甜,比供销社那售货员的脸甜多了。”
江砚洲嘴角抽了下,没接话。
她故意把糖葫芦举到他眼前晃:“江哥,你说我这嘴沾糖了,是不是特别好看?”
他目光落在她唇上那点糖渣,忽然伸手,拇指一擦,动作干脆利落。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把沾了糖的手指往自己嘴里一塞,低声道:“脏了。”
她愣了两秒,猛地笑出声:“江砚洲!你属狗的吧?舔都舔上瘾了?”
他耳尖一红,转身又跟小贩说:“再来一串。”
小贩笑呵呵地又递一串,江砚洲接过,塞她另一只手:“路上冷,多吃点。”
她抱着两串糖葫芦,乐得直晃腿:“哎哟,我今天是沾了谁的光?能让江大队长连买两串?”
“你买的。”他推车继续走,“我出的钱。”
“嘿,你还赖上了?”
“嗯。”他淡淡道,“我媳妇的钱,就是我的。”
她翻白眼:“那你干脆把我布包里的空间灵米也拿去卖了,换辆新自行车得了。”
他脚步一顿,侧头看她:“你包里有米?”
她一噎,赶紧闭嘴。
这人平时闷葫芦一个,一到钱和她的事上,耳朵比雷达还灵。
她赶紧转移话题:“哎,你说咱儿子将来当兵,能不能分到你这种嘴硬心软的指导员?天天凶巴巴的,背地里还偷偷给我买糖葫芦。”
江砚洲没接话,推车的节奏却慢了下来。
她正想再逗两句,车轮突然碾过一块石头,车身一歪,她差点从后座滑下去,手里的糖葫芦也甩出去半截。
江砚洲立刻停住,转身一把托住她腰,往上提了提:“抱紧。”
她搂他腰,笑嘻嘻地把糖葫芦往他嘴边一递:“喂你一口?”
他头一偏,躲开。
她刚要收回来,他却突然伸手,咬了她手里那串一口,含糊道:“你买的,我吃一口。”
她瞪眼:“谁买的?你付的钱!”
“我付的。”他咽下那口糖葫芦,低笑,“但你是我的人,你手里的,就是我的。”
她气得拍他背:“江砚洲,你这歪理一套一套的,是不是偷偷看过《婚姻法》?”
“没看过。”他重新推车,“但我看过你。”
她一愣。
他继续走,声音低了些:“你嘴上说没事,其实攥着那张纸条,从供销社出来就没松过。”
她低头一看,纸条果然被她捏得皱巴巴的,边角都快烂了。
她讪笑:“我就随便看看,哪有那么娇气。”
“嗯。”他不拆穿,“那你现在看完了?”
“看完了。”
“那扔了。”
“……”
她还真犹豫了一下。
那纸条上写着“账不对”,可不是随便能扔的东西。供销社那售货员眼神不对,布料压着不放,账目要是真有问题,迟早要爆。
但她现在不能说。
说了,江砚洲肯定又要冲进去拍桌子,到时候被人盯上,麻烦更大。
她把纸条折了折,塞进布包夹层,笑嘻嘻道:“扔了,扔了,我听江大队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