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吴新登家的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去了京城最大的木材行。
他按着黛玉给的单子,要了最大批次的上等楠木。
验货时,他在木材行老板的引领下,装模作样地看了几根光泽油亮、香气袭人的金丝楠木。
可一转头,就在装车的嘈杂间隙里,另一批早就备好的,带着细密虫蛀孔洞的次等楠木,就被悄无声息地换了上去。
一套天衣无缝的假账,当天下午就送到了大观园项目处的账房。
吴新登家的哼着小曲儿,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这次能中饱私囊多少银子。
他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
他却不知道,他的前脚刚离开潇湘馆的院门。
后脚,他手下一个名叫张三的,平日里毫不起眼的小管事,就鬼鬼祟祟地溜进了黛玉的书房。
这人脸上带着一道浅疤,眼神里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郁。
“林姑娘。”
他从怀里,掏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块巴掌大的木料样品,上面布满了细如牛毛的虫蛀孔洞。
另一样,是一本薄薄的册子,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密密麻麻抄录的,正是吴新登家与木材行私下交易的那份真实账目。
“吴管家今天采买的木料,全都换成了这种烂木头。”
“这是他跟木材行老板私下交易的账目底子,小的偷偷抄了一份。”
黛玉接过那块木料,用指甲轻轻一抠,便落下些许腐朽的木屑。
一股淡淡的霉烂气息,钻入鼻尖。
她又翻开那本假账,目光扫过上面虚报的高价,和凭空多出来的那几百两“运送耗损”。
她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慌。
反而,慢慢地,绽开一个冰冷的,带着浓重嘲讽的笑容。
前世,张三的父亲,就是因为不小心冲撞了王熙凤,被吴新登家的带人活活打死,连一口薄皮棺材都没换来。
这一世,她通过兴儿,早早便找到了这个怀着血海深仇的少年。
一笔足够他母亲安度晚年的银子。
一个为父报仇的承诺。
足以让他,成为自己插在王熙凤心腹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很好。”
黛玉将木料和账本放到一边,目光投向窗外。
天边的晚霞,红得像血。
鱼儿,终于咬钩了。
而且是连鱼饵带鱼钩,一口吞了下去,吞得又狠又深。
她转过头,对身后的紫鹃轻声吩咐。
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即将掀起滔天巨浪的,绝对的平静。
“去。”
“告诉耿先生。”
“可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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