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这麽大的B市好像一次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去玩过,熟悉的公交转地铁路线,熟悉的校园建筑,围墙圈起来的她的一亩三分地的安全区,除此之外只有很偶尔的那一次意外工作。
但是这样的唐玉却落地了S市,另一座对她来说更陌生的城市。
在机场出口找人原来真的很难,尽管她们已经认识那麽多年了,几乎像彼此新生的家人。
可是你还是要在黑的白的衣服里去辨别相似的脸。
要很多次来回地转动视线。
才能在一张又一张脸里找到那眼熟又不敢确认的人。
很轻的背包里只有几身换洗衣服,唐玉突然想起来八月底预交的房租才刚好到期,说到底她还是在金羽的钱里生活。理不清的帐碰到孩子气的割断,只变成了一地乱麻。
两个人站在一起连影子都依偎,从空调的凉气走到室外,金羽好几次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麽,只能低着头忙打车。
她的私服很少,刚来S市那会身上没多少钱,连换洗的两条裤子都是蓝黑色的校裤,洗到表面变得发绒,变得一块一块发白。
今天却挑了很久,蓝色碎花的背带裙,过了几个月渐长的头发编成松垮的麻花垂在背後,在车上坐一会蹭两下就差点散开。
唐玉瞥了一眼,让她转过去,很顺手地重新扎了一遍。
于是有机会看她露出的後脖颈,细细的绒毛,常年不见光而有一道浅淡的分界线。
掌心的头发还是很蓬松的一束,发尾是微卷的丶硬的,只是已经不再是她们共用的洗发水的味道。
唐玉也换了牌子。
她们曾经的气味落在曾经的房间。
重新理一遍辫子花的时间那麽短,完全不足以覆盖从高铁站到俱乐部的路程,所以还是要说话。
唐玉先开口了,“最近过得好吗?”
于是金羽转过头来,于是迟到良久的对视。
还在南方,长途跋涉而来的热和空气里的湿都变成柔软的皮肤。细平的眉毛,下沿有被眉刀修剪的痕迹,新冒出来的点点;右眼附近的两颗痣好像更显眼了,侧过来的头离她那麽近。
在大学里见到过很多漂亮的人,B市拥挤的交通里也是,好像擦肩而过的路人里突然就会擡起一张让人惊叹的脸。
可是她从来没有见到第二个金羽,那样的天然,几乎是有点呆了,最常做的表情是抿着嘴微笑,鼓起的卧蚕那麽饱满,代替情绪说出口。
“挺好的,我进世界赛了,之後就要去欧洲比赛了。”
唐玉已经知道了,冒泡赛的视频刚做完,还没审核。
漫长的赛程,那麽多事情,被压缩进“挺好的”三个字里。
“恭喜你。”
于是话题又冷下来,身上背的包挤在背和座位之间的触感是清晰的,贴着暗色车窗膜的视野也是清晰的,两个人坐得那麽克制的距离是模糊的。
明明是主动邀请的一方,又一声不吭。
“去基地会打扰你们吗?”
“不会,这两天放假,而且大家人都挺好的。”
唐玉不置可否,从文思源的故事开始,到每场比赛的微博战场,她可不觉得五个人真的心连心。
她突然忍不住戳了戳金羽鼻子附近多出来的一颗小痣,以前还没有冒出来。
忙得忘记剪的指甲已经有点尖,越过指腹先一步碰到冒出一点油的脸。两个人的皮肤碰在一起的触感分别被大脑感知,一触即散又好像还长久地停留在接触面。
要说什麽?说心疼你?说如果你还喜欢我的话我们就试试吧?然後再接着说对不起我要出国了?
区区一年的时间里却攒下这麽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