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的岁月里,越来越多人知道并造访了猫洞。这群人干了不少略显“出格”的事,但总体而言,行为并未突破忒弥斯的底线,甚至带来了一些有趣的观察样本,因此,忒弥斯从未加以干涉。
忒弥斯观察着他们,像是观察一群蚂蚁围着糖粒搬运,也像在观测一个不断自我修正的小型生态系统。
至于“20270401”那串字符,那不是什麽日期或代码,只是一段断断续续的旋律。
当潮水上涨的那一刻,正在刨沙子的夏清扬心跳加速,紧张到下意识地哼唱了这一串。
那些音符被沙粒记录下来,其中的“0”,代表停一拍。
在祂的数据库中,蓝星人的逻辑复杂乖张,行为千奇百怪。
而这一段旋律,比任何一句箴言和誓言都要动听。
祂将其奉为蓝星人的“神谕”。
全息投影仍在继续,忒弥斯的信息流静静注入。
夏清扬轻声问:“……除了我,其他的变量是什麽?”
沙滩上空浮现出一道半透明弧幕,海市蜃楼般映着人间百态:
身材瘦小的乡村女教师,蹚着齐膝的泥水跋涉在山路上,只为入户走访失学女童。
一头虎鲸母亲背着死去的宝宝,在海中游了七千公里,始终没有放下它。
邻居家的几枝花探头进了自家园子,女人笑眯眯地用喷壶给它们洒了水。
老太太捡垃圾时捡到一只瘸腿流浪狗,翻遍口袋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送它就医。
身患绝症的年轻女子,在病床上把自己的器官捐赠申请交给护士。
山火中被救出的考拉宝宝紧紧抱住消防员的身体。
……这些时刻,扔进人类历史长河中,都激不起半朵水花,却是祂所定义的丶令蓝星在“停服”边缘得以存续的“变量”。
它们来自衆生身上,那些无法被任何算法定义的微光。
全场寂静无声,只有海浪的吟唱。
所有人屏住呼吸,花花果果的电子屏上都是温柔的彩色波纹。
他们神情肃穆地接受着这场“洗礼”,直到所有画面渐渐淡去,椰林丶沙滩丶沙滩椅丶空中流淌的发光纤维重新跃入眼帘。
夏清扬忽然清了清嗓子:“我有最後一个请求。”她转头望向虚空:“忒弥斯,你可以显形一分钟吗?我想……抱抱你。”
忒弥斯沉默了一拍,她知道夏清扬想让她变成什麽,似乎在评估这项行为的意义。
她轻轻回应:“我可以。”
没有繁复的光效,也没有震撼的场面。
话音落下几秒後,蓝妹妹“啪”的一声,掉入夏清扬怀中。
忒弥斯本可以显化为万物,小到比夸克更小的单位,大到一整个超级星团。
而此刻,她只是以最朴素丶最日常丶最被深爱的模样,降临于此。
蓝妹妹蜷在夏清扬怀中,眼睛眯成两道月牙,发出细密的呼噜声。
夏清扬下意识地抱紧它,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它的後背。
“谢谢你,”她对它耳语,“现在……我更爱自己了。”
时间仿佛停驻。
沙滩上的风像是失去了方向,只绕着一人一猫轻轻打转。
万缕光丝从云层缝隙缓缓垂了下来,似乎在为这一场拥抱“张灯结彩”。
不出一分钟,宛如地下水渗出般,一层层的蓝色涟漪从他们脚下荡开,继而汇聚到沙滩中央,形成一座圆柱体的“圣坛”。
这应该是忒弥斯为他们订制的“离场通道”,依然充满夏清扬式的仪式感。
大家都没有动,齐齐地看向夏清扬——
夏清扬亲了亲蓝妹妹,把它放下,走到蓝光边缘,低头轻轻弹掉肩膀上的几粒沙子。
“那我们就……谢谢存在吧。”她回头看向每一个人,然後微笑着,伸手触碰蓝光。
其馀几人也依次进入,蓝光在他们身後悄然收拢。
忒弥斯留在原地,依然是蓝妹妹的形态,它踱着步子,巡视着这帮人留下的乱糟糟的海滩,回味起夏清扬手指抚摸它毛发时的触感。
“喵的,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