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害怕得瑟瑟缩缩,却还板着脸扮大人。
陈良玉胸口忽然像挨了一记重拳。
她那麽单薄,只要张开手臂,就足以圈揽她整个人。
当时怎麽就不愿屈下那条腿?
你明明看得出来她的惊怕丶不安,为什麽不愿意蹲下抱一抱她,轻声告诉她不必怕?
那些曾经的漠视与疏离,像春後回寒的一场雹,砸在一起结成冰凌,刺痛了她自己。
陈良玉问萝卜干:“你多大年岁?”
萝卜干伸出手比出五个手指头,“十一岁。”
还不识数!
民间的生辰惯例虚两岁,萝卜干满打满算也不过九岁有馀。
陈良玉转头看着卜娉儿,“你把她弄军营来?做口粮啊?”
卜娉儿把萝卜干提溜到跟前儿,“你前头不是这麽说的,你说你十四了。”
萝卜干嚅嚅,“爹娘叫我一定这麽说。”
啧!
这事儿闹的!
“要不,养养?”卜娉儿道:“养养就长大了,小孩子长身体很快的。”
“谁养?”
卜娉儿噎了一下,道:“多好的亲兵苗子,自个养大的,将来用着放心。”
“我养?”陈良玉指了指自己。
陈良玉扔了一把朴刀,刀鞘向萝卜干压去,“接着。”
萝卜干勉强接住,抱着朴刀踉踉跄跄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卜娉儿:“……”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陈良玉:“现在是什麽时候?这里是什麽地方?养孩子,亏你想得出来,这麽点大,哪天不留神一支流矢就把她射穿了!”
卜娉儿道:“她爹娘送她来之前,正跟人牙子讨价还价,没商量成才送来我这里。明摆着,家里孩子太多养不起了,要卖……把她送回去,保不齐比上战场死得更快。”
来都来了!
陈良玉略一沉吟,“叫什麽名字?”
卜娉儿:“没名字,家里姓胡,是个女孩,就叫她胡女。”
“会写吗?”陈良玉问萝卜干。
萝卜干鸡啄米似的点头。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献技般飞快地用手指在地上划出扭扭歪歪的“胡女”二字。
卜娉儿才教过她。
亲缘已尽。
自此生不奉养,死不送葬,姓氏便也可以弃了。
鹄女。
“生处蓬蒿地,身微似芥尘。当有鸿鹄志,莫为燕雀行。”
陈良玉站起来拍拍手。
“往後,你便叫鹄女。”
鹄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先跟我回王府吧,要参军打仗也等再大几岁。”
鹄女看了看卜娉儿的脸色,见卜娉儿对她点头,才放心地走向陈良玉。
“你今日便走?几时回?”卜娉儿问道。
“三五日,南境的十万兵马调来,即刻挥师北上,直攻庸都。”陈良玉牵着鹄女准备走,“我们打到庸都之前,你把女兵扩成一曲,我记你一大功。”
一曲,五百人。
“感到为难?”
卜娉儿:“末将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