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殿下?为我,为侯府挡过一灾?”
张嘉陵道:“当年我爹与懿章太子施行新政,借苍南民难案清肃姚氏与陈氏,宣平侯府本当一并处置,是江宁公主提醒了你一二,才叫你有机会逃过一劫。你竟不记得了?”
她不是不记得,是完全不知道。
她记得那年的苍南民难,也记得谢文珺对她的提醒,那时她以为是懿章太子留了馀地,借谢文珺的口叫宣平侯府早做打算。
没想到是这样。
张嘉陵道:“江宁公主为此还受了懿章太子的罚,禁足多日。”
“原来是这样。”陈良玉道。
她多年以前,还对什麽都浑然不觉的时候,已经在承谢文珺的情了。
“多谢你将此事告知我。”
陈良玉润了喉,便提着瓢打算回奴舍歇息。奴舍里人都一样,白天劳作,夜晚圈禁,她并不打算在张嘉陵身上浪费自己宝贵的歇息时间t。
“让一让,你挡着门了。”
张嘉陵没挪步子,挡着栏门,问她:“你和他,算朋友吗?”怕陈良玉不明白他说的是谁,他补了一句,“曾经住在我身体里的那个人,你们算朋友吗?”
“算吧。”
“沈嫣呢?”
“也算。”
张嘉陵嘴唇颤了颤:“为什麽所有人都只对他好?我爹娘……最後记得的人,也是他吗?
“可他既占了我的身体,便该替我尽了为人子的本分,他都干了些什麽?花天酒地,收通房养外室,执意要娶商贾之女把我爹气到吐血昏厥!他占的是我的身体,他受了丞相府嫡子的殊荣与尊贵,我全家查抄问斩之时他凭什麽置身事外!相府落难他就该一起死,他凭什麽不死?”
陈良玉道:“你现在去死也来得及。”
说罢也不顾张嘉陵堵在栏门前,手一撑力从半人高的墙头上跃了过去。
走进奴舍之前,陈良玉鬼使神差转了头,朝牛栏方向看了一眼,张嘉陵依旧提着风灯立在那儿,风一吹,灯身便晃悠悠的。
张嘉陵手里的风灯“滋”一声燃尽,千骥原便彻底陷入夜色。
翌日,陈良玉照例把粗布衣袖挽至手肘,将新铡的草料拌好铺进石槽。牛温顺地蹭着她的手,她还顺手拍了拍牛犊的脊背,动作熟稔得像做了半辈子牧人。
“哎,在那里,看到了。”
这个声音。
陈良玉转身寻过去,千骥原牧监石潭正陪同卜娉儿与林寅往牛栏这边来。
石潭伸出手臂引路,“二位将军,这边请。”
陈良玉直起身,她一身灰布装束,牧场的衣裳都是直筒上下,只为蔽体,一丁点剪裁也没有。她身形太过突出,穿成这样也好认,林寅大老远就把人认了出来。
转眼三人到了眼前。
林寅头一昂:“大胆,见了本将为何不参拜?”
陈良玉当真朝她拱手一揖,“见过林将军。”
林寅很受用,挺了挺腰杆子,“去,给我俩倒杯茶。”
机会难得,卜娉儿也跟着林寅一齐挺直了胸膛。
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跳假神。
卜娉儿也被带偏了。
陈良玉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走二十里有条河,你自己趴河边喝两口。我都没茶喝。”
“这麽惨!”
石潭忙道:“有,有。下官那有茶。”
林寅道:“那你还不快去。”
“下官就去。”说罢便识趣退了。
林寅比出一根手指,她左手臂擡不起来,左边身子略显僵硬,“大帅,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先说好的。”
林寅道:“我在北雍军中的悬赏身价与你平起平坐了,翟吉赏黄金万两丶侯爵世袭买我脑袋。我跟你讲,我对翟吉真是太重要了,他没我不行!”
卜娉儿听不下去:“你正经点。还不是你夸下海口说助他杀了主帅,他才放你走,上这麽大一当,谁能不恼。”
林寅辩道:“我说了,要麽我杀了陈良玉,要麽我永不上战场,我没骗他,自那之後,我是不是没上过战场了?在营中操练新兵多舒坦。”
卜娉儿提醒她,“先说正事。”
林寅道:“庸都有变故,皇上为了与长公主争夺农桑之权与民心,南下巡田途中遇刺,宫里已经封锁了风声。”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