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农户你想让本宫如何疼惜你?……
临近大营的山坳里,散落着十几户农家,北境战事起,其中几户南迁避祸去了。
冬月巳时过半,日头晒得冻得梆硬的泥地松泛了些。
陈良玉敲开一家农户的门,开门的妇人是军中一位老校尉的家眷,陈良玉提了两条熏腊肉丶几布袋米面交给妇人,妇人将她们引到自家後院角落一间独立的屋前。
低矮土坯房屋檐上的冰凌渐融,水珠断续滴落。小院不大,日头照不到的墙垣阴影处的地面上还残留着几堆未化的积雪,空气里混合着柴火灰烬丶冻土丶干草和一丝牲畜棚传来的并不浓烈的牲口气息。
谢文珺小心避开泥泞雪水混合的洼地,在院中走动。
妇人偷偷睨视谢文珺,人面生,只识得她披着那件织金绣纹的明黄大氅价值不菲,脚上的鹿皮靴做工也极其细致,像宫里才有的手艺。自家简陋的农院与她通身的华贵格格不入,似是东珠滚落粗陶罐。
陈良玉没提这来人是谁,妇人也本分地不曾多问,她走到竈间往竈膛添了把火,与陈良玉嘀咕几句话,而後细心地把院门带上,便退了出去。
谢文珺站在小小的竈间门口,显得有些局促。
这里太狭小了,土竈丶水缸丶菜台砧案挤在一起,只留下仅容转身的空间。
那其实是个连着主屋的独立小竈间,门开着,里面砌着一个土竈,竈膛里的火正旺,舔舐着竈上两口大铁锅的锅底,旁边一口大水缸,结了层薄冰,旁边放着木桶和葫芦瓢。
陈良玉径直走到水缸边,拿起葫芦瓢,敲开薄冰,舀了几瓢冷水倒进竈台上的一口大铁锅里。冷水溅在她手背上,她甩了甩手,锅中水将要添满了才盖上木锅盖。
竈边劈好的柴不多了,陈良玉转身出去。
谢文珺脸上少有地露出迷惘的神色,她对农家生活一无所知,不知道要做什麽,只是像条尾巴一样跟在陈良玉身後,看她忙忙碌碌。
她去哪里,她便跟到哪里。
靠墙的柴棚下堆着高高的丶码放整齐的柴火垛,是耐烧的硬木,截口还很新鲜。陈良玉熟门熟路地走到柴垛边,弯腰,轻松地抱起一大捆柴火。她的动作牵动了肋下的伤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舒展开。
“殿下。”
谢文珺看过去,陈良玉正把柴火放在柴棚外干燥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她拿起靠在墙边的一把厚背柴斧。
“这儿没人伺候着梳洗,所以我们得自己来。”
为免暴露行踪,此行只带了荣隽与陈良玉的几个心腹亲兵,皆在农户院外守着。鸢容在军中整理犒军物资的账簿,谢文珺干脆一个侍女也没让随行。
这里便只有她二人了。
谢文珺看起来未有丝毫抗拒,反而展露些许期待,“本宫要做些什麽?”
陈良玉挑出一根碗口粗的硬木墩子,立稳。然後,她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线条紧实的小臂。
她还真让谢文珺问住了,如此金尊玉贵的一个人,自小生活在宫中饮食起居都有内侍婢女照顾,饭菜怎麽熟的都够呛知道,她能做些什麽?
“殿下站远些。”
谢文珺依着做了,往後退开几步。
陈良玉掂了掂斧头,腰背下沉,“咔嚓!”一声干脆利落的脆响,斧刃精准地自中间劈开木纹,木墩应声裂成两半。木屑随着劈开的力道飞溅开来,有几片溅落在了谢文珺脚边不远处的雪堆上。
陈良玉动作不停,手起斧落,又是几下精准的劈砍,抱来那一摞木墩很快变成柴火条。
陈良玉额上沁出汗珠,她正要擡手抹汗,一条素白帕子已贴了上来。
谢文珺的动作不算轻柔,反而带着些不容分说的意味,陈良玉主动将另外半张脸也凑过去,微微颔首,“这边也要。”
在这充满烟火气的逼仄农院里,金戈铁马,朝堂诡谲,都不复存在,似乎她们身上背负的所有都暂时隐去了。
当下她们不过是一对寻常爱侣,劈柴生火,朝起暮息,相守不离。
“幸得相逢犹未嫁,憾未生于枣槐家。”
淬金的日头在谢文珺幽黑的瞳孔里跳跃,她道:“阿漓,倘若未生于高门,你最想做什麽?”
陈良玉放下柴斧,立在柴堆上,想了半晌,“那还是领兵吧,只是那样,恐怕很难再遇到殿下。”
“不管你是谁,我都会找到你。”
陈良玉道:“身份悬殊,殿下即便找到我,又待如何?让我做禁脔,还是殿下的娈宠?”
谢文珺收回手,帕子上洇开一片深色汗渍,“也好。”
“好什麽好?”
一脸正色说出此话,真叫人害怕。
“我很贵的。翟吉赏王爵之位丶黄金万两买我项上人头,”陈良玉邀功似的,炫耀起她如今在北雍军中的身价,“要我做笼中雀丶榻上宠,金玉钱帛,高位厚禄,半分也不能少。”
谢文珺道:“不缺你的。把你锁起来,那样,你就可以永远只属于本宫一人。”
“不锁起来,我也只属于殿下一个人。”
“不一样的。”谢文珺道:“不一样,那样便可以把你留在身边,晨昏起落都能见到。我想,心上人是你,枕边人也t是你,睡醒第一眼望见的人亦是你。晨起梳发,晚来添茶,管它岁月长短,我只想,与你日日相伴。就如同今时今日这般。”
陈良玉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谢文珺,那双惯常深邃如鹰隼的眸子,眼尾微微下垂,看人时总带着点不自知的纵容。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