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坐吧。”皇帝指了指昭阳公主对面的空位,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
“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礼,就当是提前熟悉熟悉,日後也好和睦相处。”
姜安亿谢了恩,在那空位上坐下。
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昭阳公主身上,她却像是没看见一般,低头浅啜着杯中茶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宴席很快开始,御厨精心烹制的菜肴一道道端上来,色香味俱全。
皇帝频频举杯,说着些调和气氛的话,皇室宗亲们也纷纷附和,唯有姜安亿和昭阳公主,全程沉默,气氛尴尬得有些凝滞。
“安亿啊,”皇帝放下酒杯,看向姜安亿,“听闻你身手不错,是将门之後,日後可要好好护着公主才是。”
“臣……遵旨。”姜安亿硬着头皮应道,目光又忍不住飘向昭阳公主。
她终于擡起头,看向姜安亿,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温度,
反而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讥讽,声音清冷冷的,像冰珠落在玉盘上:
“陛下说笑了,姜公子是干大事的人,能在醉春坊挥金如土,能把礼部侍郎之子打得抱头鼠窜,哪有功夫护着我这个小小的公主?”
这话一出,水榭里的笑声瞬间停了下来,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皇室宗亲们面面相觑,都不敢作声。皇帝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道:
“公主,旧事不必再提,安亿年轻气盛,日後改了便是。”
“改?”昭阳公主冷笑一声,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杯中酒液,目光落在姜安亿脸上,带着浓浓的嘲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姜公子这般‘风采’,京城里谁不知道?能嫁给姜公子这样的‘浪荡才子’,倒是我的福气。”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姜安亿心上。不是因为被讥讽,而是因为这语气,
这分明就是宫廷里养出来的公主口吻,和她记忆中那个会在美术馆安安静静看画丶会在深夜和她讨论未来的姬治婉,截然不同。
难道,只是长得一样?那枚耳钉碎片,又怎麽解释?
姜安亿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看着眼前的昭阳公主,心头五味杂陈,有失望,有困惑,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又想问问她认不认识那枚耳钉,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干巴巴的:“公主说笑了。”
“说笑?”昭阳公主挑眉,语气更冷,“我可没说笑。
听说姜公子为了不娶我,特意去青楼自毁名声,真是费心了。只可惜,事与愿违,婚期反倒提前了。姜公子心里,怕是恨死我了吧?”
“公主误会了,臣……”
“误会?”她打断姜安亿的话,眼神锐利如刀,“是不是误会,姜公子心里最清楚。
不过也无妨,反正这婚事是陛下定的,我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至于姜公子心里怎麽想,我不在乎毕竟,像姜公子这样的人,也配不上我的在乎。”
话说到这份上,已是毫不留情。姜安亿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猛地擡头,迎上昭阳公主的目光,语气也冷了下来:
“公主既然这麽看不起臣,又何必遵旨成婚?不如一起向陛下请旨,取消这门婚事,各自安好,岂不是更好?”
“取消婚事?”昭阳公主像是听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话,轻笑一声,只是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
“姜公子以为,这婚事是你想取消就能取消的?陛下金口玉言,岂能随意更改?
我虽不齿你的所作所为,但也知道什麽是君臣本分,什麽是家族荣誉。
不像姜公子,只知道任性妄为,不顾及家族安危。”
这番话,字字诛心。姜安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憋得难受。
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里像被什麽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皇後见状,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今日是家宴,不谈这些不开心的。
安亿,公主年纪小,性子娇,你多让着点。
公主,安亿也是一时糊涂,日後会改的。”
两人都没再说话,宴席上的气氛越发沉闷。姜安亿没什麽胃口,只是机械地夹了几口菜,味同嚼蜡。
昭阳公主也吃得很少,脸色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了些,眉头微微蹙着,像是有些不舒服。
又勉强坐了片刻,昭阳公主忽然擡手按住了太阳xue,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呼吸也有些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