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治婉在昭阳宫的寝殿里,也是一样。拆开姜安亿的信,指尖会先碰一碰那小小的爱心,
然後逐字逐句地读,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每个字都刻进心里。
信纸被她藏在枕头下,睡觉时,能闻到淡淡的墨香,像姜安亿的气息,缠在鼻尖,让她睡得格外安稳。
姬治婉坐在昭阳宫的梳妆台前,指尖捏着一枚玉簪,却久久没有插上发间。
铜镜里映出她姣好的面容,眉梢眼角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迷茫,像蒙了层薄雾的湖面。
她总觉得,自那日摔了脑袋,回宫里之後,自己就像中了什麽邪术。
从前的昭阳公主,是何等骄傲。
陛下指婚姜安亿时,她是一万个不乐意,为了让姜安亿知难而退,
她特意找了宫里画技最差的画师,画了一幅丑态百出的画像送去,
画像上的人眉眼歪斜,面色蜡黄,她当时看着,只觉得解气,想着姜安亿见了,定会吓得退婚。
可如今……
夜色漫上来时,她的心就像被什麽东西挠着,坐立难安。
目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向窗外,盼着那个心腹小丫鬟,能像前几夜那样,揣着一封薄薄的信,偷偷从角门溜进来,把信塞到她手里。
这太荒唐了。
姬治婉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试图用痛感唤醒那份清醒的厌恶。
她是昭阳公主,是该对姜安亿避之不及丶冷语相向的,怎麽会盼着她的信?怎麽会在拆开信封时,指尖发颤,耳尖发烫?
她掀开枕头,底下压着几封叠得整齐的信,都是姜安亿写来的。
素色的信纸,沉稳的字迹,墨香里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丶说不清的暖意。
她拿起一封,展开,那些字句像带着鈎子,一下下勾着她的心:
“治婉,今日见窗外玉兰落了些,竟想起你发间若簪着这花,定是极美的”
“後背的伤已大好,多亏了你送的药膏,闻着那香,便像你在身边陪着我”
“夜里静时,总想起你信里画的小猫,像极了你慌慌张张藏信的模样”。
姬治婉看着,心跳莫名快了几分,脸上竟泛起热意。
她不明白,这些话明明该让她觉得轻浮又冒犯,可为什麽读着,心里会像被温水浸着,软得一塌糊涂?
更让她惶恐的是,自己写给姜安亿的信。
那些信,都是她趁着宫女睡熟,在灯下偷偷写的。
提笔时,脑子里明明告诫自己要冷淡,要疏离,可笔尖落下,字里行间却全是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软:
“今日御花园的秋千,我坐了坐,竟觉得空落落的,好像该有个人在身後扶着”
“後颈总有些痒,像有什麽印记在发烫,是你……留下的吗?”
“药膏你要好好用,别偷懒,我会偷偷问丫鬟你的近况”。
写的时候不觉得,可写完重读,姬治婉总会惊出一身冷汗。
这不是她,不是那个骄傲冷漠丶视姜安亿如敝履的昭阳公主。
这更像一个对姜安亿藏着满心牵挂,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傻子。
她把信按在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又急又乱,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
为什麽?
为什麽摔了一跤,一切就都变了?
为什麽看到姜安亿被自己罚打大板时,心里会像被针扎一样疼?
为什麽闻到她的信息素时,会觉得无比熟悉,无比安心?
为什麽夜里做梦,总会梦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抱着自己,声音温柔地叫着“治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