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只开了盏落地灯,电视里放着新闻,厨房的灯光亮堂,砂锅在竈台上咕嘟咕嘟冒着泡。
家里有人在等,有人给他煲汤,这种感觉挺神奇的,一种奇异的暖流从心底涌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和归属感,这一刻江承煊才确定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听到开门声,沈慕走出来看了一眼,手里还拿着菜刀和半截葱:“回来了?”
“嗯。”江承煊换好鞋,脱下外套挂好,朝厨房走去,“汤炖上了?闻着真香。”
“嗯,火候差不多了,再小火煨一会儿就行。”沈慕继续将手里的葱切成细碎的葱花,动作算不上娴熟,但很稳。
江承煊探头看了看砂锅,伸手想去掀锅盖:“我尝尝咸淡?”
沈慕拍了下他的手腕:“不许动。火候还没到,现在揭盖跑气。”
这种专断的语气江承煊很少听到,他觉得这样的沈慕很可爱。他低笑一声:“好,听大厨的。”
“需要我做什麽?剥蒜?还是洗菜?”
沈慕头也没擡:“不用。等着吃就行。”
江承煊没再坚持帮忙,倚在门口,眼神有些放空,沈慕转过头看他一眼,问道:“累了吗?”
江承煊回过神,摇了摇头,走上前几步,从後面轻轻环住了沈慕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沈慕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瞬,但并没有推开他,故意嫌弃道:“一身消毒水味。”
“嗯,”江承煊低低应了一声,手臂收紧了些,深吸了一口气,鼻尖萦绕着的是排骨汤的香气和沈慕身上的味道,“原来充电是这样的。”
沈慕没再说话,任由他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沈慕才动了动,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後的人:“行了,汤好了,盛饭。”
江承煊松开手,伸手关掉竈火,用厚毛巾垫着,将砂锅端到餐桌的隔热垫上,然後又从电饭煲里盛出两碗米饭。
两人相对而坐,沈慕拿起汤勺,先给江承煊盛了满满一碗汤,排骨和莲藕堆得冒尖,然後才给自己盛。
“谢谢。”江承煊接过碗,吹了吹气,喝了一口,由衷赞叹道,“味道正好。”
“真的吗?”
沈慕很少做饭,但因为总是写剧本也多少了解一点,理论经验丰富,实战经验却非常少,沈慕也喝了口,不太满意:“好像还是有点腥。”
江承煊笑笑:“已经很好了,不要对自己太过苛刻。”
沈慕又低头喝了一口汤,过了一会儿开口道:“你下午那个电话,不只是为了问喝什麽汤吧?”
江承煊夹菜的动作一顿,把林薇的情况简单讲了一遍。
沈慕握着筷子的手收紧了一些,半天没说话。
江承煊放下筷子:“沈慕,我没有拿你和她比较,更没有同情或者……”
他向来冷静,但此刻慌乱起来竟然也不知道说什麽,生怕哪个字眼变成刺,扎到沈慕的心里。
沈慕极轻地笑了一下:“我的确不喜欢提这件事情,但对你好像可以。”
江承煊望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沈慕……”
“你刚才说,林薇很沉默,一句话都不说对吧?我觉得她应该不是因为害怕跟恐惧,当一个人的存在价值被定义为家庭的唯一希望时,她就不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她的健康她的成功都不再属于她自己,而是维系整个家庭不至于彻底崩塌的支柱。她不仅承受着身体的病痛,更背负着巨大心理的枷锁。沉默,关闭自己,拒绝回应,这或许是她在重压之下,唯一能做出的自我保护,即便这种自我保护很消极,但只要不开口,就能暂时躲开那份令人窒息的责任和期望,只要不回应,就能不去面对她妈妈眼中那份因自己而碎裂的光芒。”
江承煊听沈慕讲着这些,心脏像是被细细的丝线缠绕,越收越紧。
江承煊看着他眼睛:“沈慕,可能你不信,但在我这里,你永远不需要是任何人的希望,甚至不需要是正常的那个,累了可以不说话,烦了可以不理人,也可以辜负一下谁的期待,对我而言,你只是沈慕。”
沈慕怔了下,垂下眼睫喝了口汤,呼吸声更重了一些。
江承煊盯着他看了会儿,又说:“沈慕,你考虑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