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傅山迟没像方才那般锢着他,反而隔开了一段距离,只一只手搭在尹故心的腰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
“睡吧。”傅山迟道:“瘦的跟猫似的,脾气道越发见涨了。”
尹故心本来还在和他堵着气,却在傅山迟很自然的轻拍下逐渐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夜里依旧多梦,师哥与他分完了一包糕饼,却被师父发现。
私自出门坏了规矩,他和师哥被师父吊在房梁上用马鞭抽的浑身都是肿痕,半夜疼的睡不着,师哥就透过月光凑在他耳朵边上道:
“等师哥过几年唱出了名堂,就带着故心一起出去。”
梦里的师哥眉眼机灵聪慧,丝毫没有後来沾染上大烟後的颓废。
师哥笃定道:“到时候咱们天天去吃核桃酥,还要当着师父的面吃……嘿,气不死那个老不死的!”
背上挨得鞭子还在疼,可尹故心却笑的开心。
不料後来他们的梦竟都没有成真。
早上傅山迟起的更早一些,趁着尹故心还在睡着,便拿出了药膏替他的腿间上药。
做晚弄的狠,到现在还肿着,抹着药膏的手指探进去时尹故心疼的抖了一下,挣扎着转醒:
“……二爷,你在干什麽?”
傅山迟上好了药,还不忘在大腿内侧的烟疤上亲了一口,随即道:“起来,洗漱,今天带你出去吃早点。”
尹故心自从进了傅府,已经有四年没出去过了。
他目不能视物,出门不方便,府上的下人向来看不上他这位夫人,自然没人愿意领着个瞎子出门。
淮州城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打出了傅府那条安静的巷子後,人间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小贩的叫卖声,汽车的鸣笛声,还有楼里说书先生拍惊堂木的声音从茶楼里钻出来,尹故心听着这和傅府截然不同的一切,有种恍如隔日的感觉。
车窗半开,风将他的发丝吹乱,他明明看不见,却能在脑海里构想出一片热闹的街景。
他被困在笼中太久了。
聚鼎丰酒楼前,傅山迟打开车门引他下车,今日的天很暖和,尹故心的手心却还是凉的。
周遭人很多,傅山迟缺毫不顾忌的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中,带着他往酒楼里走。
酒楼前年新换了个洋老板,现在的服务生一水的西装领结,打远看去一楼的座位上有快一半都坐着洋人。
“贵客您好。”
侍应生引着二人到了二楼,坐在了一处靠窗的座位上。
酒楼靠北面的院子修成了一座小花园,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颇有几分雅致。尹故心穿着一身旧式长衫坐在这儿,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傅山迟点完了单,随後看向尹故心:“昨天弄疼了你,今日算是赔罪。”
大庭广衆的,尹故心恨不能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只能泄愤似的拽着桌布上的流苏穗子,小声斥道:“别说了!”
出了傅府,连人也跟着灵动了起来,傅山迟看着他那快要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好心的没再说让他不好意思的话,只是在侍应生端来菜品前打量了一阵尹故心。
跟四年前比起来,他身量高了一些,却比原先更加瘦了。
傅山迟刚认识他那会儿,尹故心还是个少年人,骨子里的天真还没褪去,爱笑,也经常和他讲从前家中还没败落的事。
可如今的尹故心沉默寡言,如果不是将他逼急了,他可以一天都不说一句话,更是连个笑模样都没见过。
“手伸过来。”
尹故心不明所以,顺从的将右手递过去。
傅山迟拿着桌上温热的毛巾替他擦手,那双手纤长漂亮,没有一丝疤痕或茧子,极适合把玩……或在床上握着一些丑陋的东西。
心中想着,面上却不露声色,擦完了右手,尹故心自然的将左手也递过去,淡淡道:
“多谢二爷。”
“不用谢。”傅山迟忽然起了坏心思,探身在张开的温热手心中亲了一下。
果不其然,尹故心嗖的收回手,即使看不见,也下意识的左右扭头去看,随後涨红着脸小声吐出一句:
“……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