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侧人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而绵长,许跃在这时候才敢去看对方一眼,谢钧瑜歪着头,已经沉入了梦乡。
他默不作声地把副驾驶座调成了一个更为舒适的角度,又将车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
睡着了的谢钧瑜重新回到了柔软无害的状态,眉眼舒展,脸颊泛着淡淡红晕,看上去乖得不得了。他的目光贪婪地在对方脸上流连片刻,心脏软得一塌糊涂,却也同时泛起细细密密的酸痛。
小瑜可能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听见他那干巴巴的回答後,整个人眉眼都耷拉了下来,肉眼可见的沮丧无比。许跃知道自己的回答让对方不满意,可又不知道要怎麽说才好,难道要他把那点炙热滚烫却无用的心思再拿出来反复说吗?说了也没用,没有指望倒是其次,把这些东西重新摆上台面,只会让两个人继续陷于进退不能的尴尬氛围。
虽然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
车子平稳地驶入车库,许跃熄火,却没立即喊醒副驾驶睡得正香的青年,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似乎极为留恋这一刻偷来的宁静。直到谢钧瑜的睫毛不安地轻颤了几下,他才如大梦初醒一般,柔声唤道:“小瑜,到家了。”
谢钧瑜迷迷糊糊地睁眼,眸子里还带着几分刚醒的茫然与醉意,含糊着应了一声。
只是应了一声,神还没醒。迟钝地直起身子,大脑在缓慢地思考接下来要做什麽。
许跃见状,倾过身子为其解开了安全带。
把安全带收回去时,他的手臂越过谢钧瑜,像是一个虚虚的拥抱。他短暂地隔空拥抱了一下醉意醺醺的青年,收回手时克制不住地一擡眼,恰好对上了谢钧瑜的目光。
迷茫的,若有所思的……仿佛在重新审视着什麽。
许跃的心脏漏了一拍,以为自己刚才的想入非非被对方识破,无端起了心虚,下意识回避着对方的眼神:“还有力气吗,要不要我扶你?”
谢钧瑜说有,他自己能走,一开门,头重脚轻,差点没栽倒在地。
许跃吓一跳,脸颊腾烧起来的那抹红晕转眼消散得无影无踪,绕过半个车头,急忙搀住踉跄的谢钧瑜。淡淡的酒气与温热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毫无防备地靠在自己怀里,许跃心猿意马一瞬,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还是我扶你吧。”
明明脚踏实地却还是如同踩着棉花,谢钧瑜没再拒绝,老老实实地靠在许跃肩上,任由对方把自己带回家。
带着酒意的呼吸清浅,擦着自己的侧颈而过,皮肤酥麻了一片。许跃强自僞装镇定,实则目眩神迷,心跳得快要失控,感觉自己离醉酒也不远了。
好不容易将人扶进家门,安置在柔软的沙发上,许跃已经出了一身薄汗,他微微喘着气,却不稍作歇息,而是马不停蹄地帮对方脱鞋脱外套,试图让人舒服一些。照顾一个醉了酒的人是件辛苦活,有些人喝酒前与喝酒後完全是两个人格——小瑜却表里如一,仍是安静的,甚至更加安静,几乎到了乖巧的程度。
一套流程走下来,谢钧瑜已经躺在沙发上在睡眠的边缘试探,许跃小心翼翼地坐在一边,用刚浸泡好的温热毛巾去为对方擦脸,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对方往沙发深处缩了缩,似乎彻底沉入了梦乡。
能这样照顾对方,对自己来说都已经是一种来之不易的幸福。许跃望着谢钧瑜的睡颜,心里既柔软,又漫上来无边无际的酸涩。
今晚之後,明天又会是怎样?
若是世上真的有神明,他一定会许愿让时间永远留在此刻。
轻轻叹了口气,拿着已经凉透的毛巾打算去收拾一下,刚一起身,便听见身後人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什麽,许跃动作一顿,连忙蹲下凑近对方:“小瑜,你刚刚说什麽?”
“想……”
“想什麽?要喝水吗,还是想吐?”许跃心提起来,生怕对方觉得不舒服。
谢钧瑜蹙着眉摇了摇头,对这两个选项表示了否认。
不是这些,自己要的不是这些——
可是要的是什麽呢?心里空落落的好难受,似乎有某种强烈的情绪在支配着他索要什麽,可到底也只是一种模糊的渴望。
他忽然觉得一阵委屈,低着声音无理取闹:“想要……”
是想要什麽物件,还是……要什麽人?有了这样的念头,许跃的心仿佛一下子抽紧,只是呼吸都让胸口隐隐发疼。对方的脸上是难得流露的脆弱与依赖,这种时候,就算是要星星要月亮,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为谢钧瑜摘下来,可对方或许没有什麽别的想要的,只是不需要他。
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喉间的颤抖,许跃的声音温柔得几乎像是诱哄:“想要什麽呀,小瑜,可以直接告诉我。”
“是想找谁吗?”他揣测着,自虐般想着那些和谢钧瑜关系匪浅的人,想一个名字就觉得自己和对方的距离又远了一分,钝刀子割肉似的,心里痛得发颤:“许闻逸,还是盛斯洋……或者是谢钧璟?”
最後一个名字在舌尖转悠一圈,迟疑一瞬,到底不愿提及,又被他咽了回去。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格外需要情感支撑。就像许跃也在很多个无眠的深夜里想着谢钧瑜此刻在做什麽丶在谁的身边,明知不可能却又希望对方能陪在自己身侧。
小瑜需要的支撑从来不在自己身上,许跃比谁都明白,却在说出这些人的名字时心酸无比,竟然冒出了希望对方把自己认成其中某人的荒诞念头。
他紧张地等待着小瑜的选择,对方却只是歪了歪头,似乎在对他的话语表示困惑。
“为什麽——”
谢钧瑜忽然凑得离许跃极近,近到许跃能从那双因酒精作用而潋滟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不说你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