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往里走了一步,就看见另外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转过头来看我。
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大概就是被称为“教授”的那位了。他的脸长得就像是那种电视剧里的悲情高冷男主角扣下来的,还戴个眼镜,五官是典型的东方人,眼神看起来就很聪明,有种斯文败类的味道,也长得挺好看的。
怪不得没人信他们是调研的,他们的气质就是很不像。
教授看见我,他本来的表情是那种淡淡的,我过来了,他点点头,弯了一下嘴角。
对面站着巴图和医生,我在他们目光的洗礼下,找了个单独的椅子坐下了。
“巴图大哥和院长比较熟悉我们了,介绍一下我们,”教授先开口,“我姓陈,陈宣,宣纸的宣,A大教授,叫我老陈就可以了。”
这话我真的不太叫得出口,我有一个邻居家的叔叔五十多了,也姓陈,我姨夫就叫他老陈。陈宣看上去最多三十,简直一个青年才俊,叫他老陈总觉得怪怪的。
“陈教授,你好,我是林江淮。”
我和他握手,他又对我稍微弯了弯嘴角,是那种很客套的表情。
“这位是Lance,”金毛跟个保镖一样靠在门边,对我做了个打招呼的动作,“他中文名字姓周,是我的助手。”
我也跟着金毛点了个头,Lance这个名字倒是挺顺口,但我不太习惯叫英文名,还是叫周先生还好点。
“我们这次来是听说了林先生的事情,”教授继续说,“我们刚好经过,想着能不能帮上什麽忙。”
“谢谢谢谢,”我赶紧说,“其实钱的话我是有的,但是要去车里拿一下手机…”
“手机我们帮你拿出来了,”教授把套着一个袋子的手机放在桌上,里面的手机屏幕碎了,好像还弯折了一点,“很遗憾,已经撞坏了。但是我们有备用机,也可以借给你。”
“没问题,”我说,“其实这个不是最要紧的,赔钱我绝对会做到的,但是就是巴图大哥他们…我撞坏了公主幡的那件事,他们和你们说了吗?”
“是的,”教授微微点点头,“我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看了一眼巴图,他神色如常,并没有很激动或者怎样。想来是教授真的说服了他,果然还是文化人非同寻常。相反巴雅尔台看上去就不怎麽高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麽,估计是觉得自己搞不定的事,别人轻松就搞定了,有点不服。
“我们是这样准备的,一百头羊的聘礼我们是出得起的,婚礼这边可能要麻烦巴图大哥操持了,”教授说,“出嫁的流程走完,和萨拉公主一样,厄运就会被我们从草原带走,再也不会困扰你们。”
我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三分钟都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麽。这人人模狗样,没想到内里竟然是个封建分子,这条件都能答应??
“等等等等,”我赶紧叫道,“什麽出嫁?这件事要用出嫁来解决吗???”
巴图看见我有点激动,说了几句蒙古语,然後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了句“你带来的,你带走。”
妈的原来你会说普通话,没准还会听,这不是耍我玩呢吗。我脑袋瓜被气得发疼,干脆想要晕过去,又因为这几天养得太好了,没成功。
“林先生,”封建分子又开口说话了,我不是很想听,“我们到了草原,给别人造成了这麽大的损失,还是尊重草原民俗比较好。”他顿了一顿,“否则他们村里的人是真的不会放你走的,希望你这边也好好想想。”
“人一辈子都要嫁人的,”金毛在後面说,我没控制住瞪了他一眼,他笑得更欢了,“就当先演习了。”
我这丶那了半天,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怼回去。巴图笑着点点头,大概是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
我想找巴雅尔台给我撑腰,这小孩在他爹面前机关枪一样,面对教授屁都不敢放,早就躲到了最後面。
“羊的钱大概是二十万左右,我这边可以帮忙出,”教授说,“当作我们为维护草原民族习俗出一份力了,林先生,你意下如何?”
我真的好想拒绝,因为这整件事情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结婚才能逃得掉的地方,这不是人间炼狱是什麽。
我觉得比起结婚,真正解决问题的可能是那一百头羊。巴图看上去老老实实,其实糟老头子坏得很,这样宰客,雁过拔毛都不为过。
但我要是真的拒绝了,第一,我拿不出二十万来,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被放走,怕是真的要被困在这片古怪的草原上一整年。第二,万一真的出现了狼祸,他们觉得我是罪魁祸首,我觉得按照他们的迷信程度,我不会很好过。
我不想就这样答应了,只是说我还要想想,教授也点头说好,没有再多讲什麽。
出去巴雅尔台在那里嘟囔,“还说是教授,怎麽也搞封建迷信的这一套!”
“你刚才怎麽不说。”我道。
巴雅尔台不出声了。
我当天晚上躺在病床上想这件事,想到早上金毛说要嫁人的那话,我当时就没反应过来,没发挥好,不然怎麽可能怼不回去。
我越想越生气,就是睡不着觉,还想到了好几个幽默又不失锐利的精彩回答。嫁不嫁的两说,我明天要找个机会把那句话还给他,不然我总是记着。
这天晚上我三点多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