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周围都是嬉笑打闹的学生,只有他像个局外人,无聊地审视着每一个面孔。
舞台上的灯光突然暗下来,追光灯打在中央的演员身上。
当看清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主角时,程望的呼吸顿了顿。
是那个女孩的男朋友。
他要演的是《恋爱的犀牛》里的马路,那个偏执又疯狂的角色。
程望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却开始有目的性地扫视观衆席的每一个人,在看到一个身影後猛地顿住。
他前排的位置,坐着那个穿白裙子的姑娘。
近在眼前。
路蕴手里捏着本皱巴巴的剧本,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台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的头发长了些,散落在肩颈,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一切白的东西与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惭形秽……”【注】
路蕴沉醉在美妙的台词中,无意识地跟着台上念着。
这时,张铭的台词突然卡壳,他在台上尴尬地停顿了下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台下响起细碎的议论声。
路蕴急得手指在剧本上飞快滑动,嘴唇翕动着,却卡在了下一句。
程望几乎是本能地低喃出声,声音轻得像叹息。
“一切无知的鸟兽因说不出你的名字而绝望万分。”
他看见她的身子动了动,似乎想要循着声音回过头。
就在这时,台上的张铭像是突然想起,精准地接了下去。
路蕴回过神来,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手,侧头给台上的张铭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程望坐在黑暗里,心脏像被什麽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那句没被听见的台词像根细刺,扎进心里最软的地方。
一切无知的鸟兽因说不出你的名字而绝望万分。
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全名。
散场时,观衆熙熙攘攘地离开。
程望故意放慢脚步,等待着什麽。
他看见张铭从後台跑出来,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
两人并肩走着,说着笑着,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程望站在原地,直到那两个亲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缓缓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吹得他眼睛有些发酸。
十一月的某天,程望筹资不顺,在学校附近的酒吧散心。
馀光却瞥见门口走进来的两个人。
路蕴穿着件并不合身的短裙,头发披散在肩上,脸上带着点羞涩的红晕,应该是喝了点酒。
张铭搂着她的腰,半开玩笑地推着她往里走,嘴里说着:“就陪我喝一杯,待会儿介绍几个学生会的朋友给你认识,对你以後进社团有好处。”
路蕴轻轻挣了挣:“可是我明天还有早课……”
“就一杯,听话。”张铭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顺势捏了捏她的脸。
程望握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杯壁冰凉的水珠浸入指缝。
张铭带着路蕴坐在吧台附近的卡座,很快就围上来几个男生,看样子都是学生会的。
他们笑着起哄,让路蕴喝酒,张铭坐在旁边,非但没阻止,反而把酒杯往她面前推:“我女朋友很能喝的,别小看她。”
路蕴明显不适应这种场合,局促地捏着衣角,却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一口,呛得咳嗽起来。
她慌不择路,红着脸跑到了卫生间。
她走後,程望听见那群人在开着并不合时宜的擦边玩笑。
“我打赌,铭哥今晚肯定能拿下!”
程望咬紧了後槽牙。
这家酒吧老板是程望的故交。
他知道,这是个三不管地带。
程望站起来,故意经过卡座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