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行事直白粗鲁,可内里却十分心细。
哪咤的细心可以编成一张网,无知无觉将所有人都包揽其中,被他狩猎打尽。
他从杀掉王膳宰开始就在计划着扫尾的事情了吗?
哪咤是怎麽知道徐昱献进的吃食是属于他们家的?
种种迹象,指明了哪咤的算无遗策。
平愈虽庆幸自家保下平安,又稍微对哪咤的多智産生不安。
“被他盯上的话,确实有点可怕。”
对于猎手来说,喜爱的最终结局是死亡。因为只有猎物死去,才能被彻底占有。因此在生物的原始本能中,爱欲是最精简的杀意。被这样的孩子喜欢上,平愈觉得自己这点年龄阅历完全不够看。
她想,下次让绿衣去上香好了,我还是不要去自己看他了!
平愈就希望距离能让他们的关系淡一点,再拉远一点,回到最纯粹的那样就好。
她待看着桌上的珍馐,没有半点想动筷的意思。身旁女奴持铜壶为她杯中添下饮子,灌在这圆形的杯盏中。
水从杯底往上涌,满到差点溢出水面。
只听得一声“阿啾!”,男人的惨叫声紧随其後:“要满出来了!!!”
翠屏山,清冷的哪咤行宫中歪七扭八地坐着一个男人。
在平愈心中危险等级又上升了一个台阶的哪咤,打了个喷嚏。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的事给林府带来怎样的变化,也不知道徐昱进献的食物竟正好是林府的小食。他觉得自己在念叨自己,反正不是平愈就是讨厌他的人。不过那些事哪咤都无暇顾及,因为他正站在台面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男人。
这男人浑身油腻,正是将哪咤带走的道人。
男孩道:“吃庙里的贡品不怕被天罚吗?”
道人嘬酒拿贡品的动作一顿,他擡头乐呵道:“献给你的我怕什麽?你这贡品全是我未来的小徒准备的,吃一点怎麽了!”
哪咤:。
男孩忍无可忍地反驳:“我追她没追你。”
“非也,非也”,道人摆手:“你不讨好我,怎麽和她结亲?”
哪咤受不了了。
这人真是平愈的师父吗!?他怒目审视,就这样的怎麽教人?
他自认是个还算体面的人,便深呼吸了几下。碍着太乙真人与此人有交集,哪咤好歹没再口吐恶言了。他将话从牙缝里挤出来问:“你什麽时候走?”
这人在这儿守着,害得他不能偷溜回陈塘关。
道人吃着果子:“什麽时候到她命关了,我什麽时候就走。”
说罢,他又苦口婆心劝道:“你师父托我看好你,我看你就安心在这里受香火的好。我徒弟又不会跑了,你们有缘自会再相见的。”
哪咤不再理他了,闪身回到了金身里去。
他知道自己在这儿有两处行宫,有一处是林府建的。这道人和平愈说过他的去处,平愈一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来翠屏山看他了!不过。。。。。。他在金身里催动灵力,庙外的小灰倏地睁开眼睛。它展翅于天,朝陈塘关所在的方向飞去。行宫内咬着桃子的道人轻哼一声,掐了手诀。一线青光融入月色,如针般没入了鸽子的身体中。
庙宇内烛火飘摇,连带饮酒正上头的两人都被影响。林东和李靖在碰杯之际,面在影里模糊。
李靖拍着林东的肩膀,郑重道:“你自己万事小心”
行军打仗之事,有太多的意外可能会发生。林东两眼一热,回拥着李靖:“大哥定能凯旋!”
这是在燃什麽?
她低头举起杯想饮水,却见水面上映出一道影子朝这儿俯冲。
待它越来越近,羽毛也变得清晰。
是小灰!平愈将它认了出来。
她连忙伸手,将小灰拥入怀中。
当小动物的温热入怀的刹那,那些才升起的对哪咤的警惕又消散了。
到底是好友,情谊颇深。平愈抚着鸽子的绒毛,嘴里嘀咕:“也不知道哪咤现在在做什麽呢。。。。。。”
圆月在天际高悬着,这似乎是两个唯一能共同看到的景致了。
才分别的平愈与哪咤,怎麽都想不到他们的再见会过得那样久丶会那样的惨烈。
随歌女唱完最後一曲,宴会也该散了。
男人们喝得烂醉,被各自的奴隶架走。
时间也如这流水,一晃过去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