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们一下就知道了道士口中女魃是谁,她们彼此交换了眼神,相互摇了摇头:
村里那口井一直以来都是姐姐维持的,她才不会是造成旱灾的凶手。
这道士一定是在骗人。
不可以把姐姐说出去。
像是担心频繁的见面会露出破绽,那日之後女孩们再没有去山中寻找女魃。
魃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自己带来了旱灾,她与这天地之间的恩仇都太混沌,分不清你我与彼此。
魃准备离开了。
但道士却通过罗盘与卜卦找上了她。
“我不会在这里留下的。”对峙时,魃这样说:“不过,我希望你可以你等我再为村里的井注满水。等注满我就会离开了。”
她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随之而来的猛火也要将这里烧干。出于愧疚,也为了这一路上为数不多为她施予善意的那几个孩子。。。。。无论如何,魃都要给村子献出体内最後一点力量。可道士在见她真容之後,露出的动容的神采。人是视觉动物,见色起意的人眼里只有惊艳,平愈暗暗记住这个眼神。那是年轻时的老太爷,他所说的话并非都是谎言。
老太爷,真的对样貌非人的女魃一见钟情。
但他收起了这份心思,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正义凛然的道士。
“好。”
他应允天女的请求。
魃做好心理准备,如往常一般于三更之际去到村中。她竭力地挤压的身体里的水,可忽然周边火光四起。村民们拿着火把来了,火光映着一张张憎恶的脸,他们将魃团团围住。
“黄帝让你去莽荒之地,你却偏要停在我们村子!”
“就是你在操控干旱,如施舍般予下一点水来试图奴役我们!”
一声声辱骂劈头盖脸的喊来,力竭的魃只觉得头晕目眩。道士没有跟村人说她的初衷,他夸大其词丶恶意将魃抹黑。他告诉所有人干旱都是魃造成的,她不再是神女而是因无法回到天上而痛恨凡人的妖物。
女孩们无法忍受魃被污蔑,她们不懂道士诬陷魃的用意,只身冲出挡在了神女身前。
她们哭喊:“不是的丶不是的,如果没有姐姐我们早就渴死了。不是她带来的干旱,她自己都快渴死在山林间了啊!”
可解释这样苍白,在妖物相关的事上该听信谁的话,他们自有分辨。
魃被女孩们的哭喊唤回了意识,她百口莫辩,虚弱地对着盛怒的村民们道:“等我灌好这口井,等我注满这口井。”
可没人在听。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讨伐中。
仿佛只要魃女立刻暴毙,天就会立刻降下大雨洗掉这份酷热。
这一刻,没人还记得风伯雨师的洪水带来的恐惧,魃女的贡献在她丧失价值的那一刻也跟着被人遗忘殆尽。
她又回到了在黄帝的驻扎地时被平民厌恶的时期,脸与脸重合,凡人之间好像没有什麽不同。可身前的女孩们哭得那样惨,她们手拉手圈成圆环将她护在里面。泪水能吓退蚀人心智的黑虫,怜爱与恨也此消彼长丶互不退让。魃痛苦地蜷缩成团,她被撕扯,在挣扎。恍神间擡头时,一张笑脸猛地撞入她的眼中:
道士在笑。
他持着铜钱剑的手带起一片阴影,趁得他一面笑着一面凛然。
背着他人的眼睛显现出露骨的情感,魃在天界不是没有人追求,她了悟了。
她挤出来的水便是身体里为数不多的灵力所化,井灌满时便是她最接近凡人的时候。魃无力丶脆弱,想要得到帮扶就必须向道士求助。
原来这就是老太爷口中的“互通心意”。
对魃一见倾心的道士,从答应让她下山的那刻起就在谋划:
想让上天的天女屈从,光让她双脚沾土还不够。要毁坏她的声誉丶将她踩入泥中,要让她四处碰壁唯一人可以依靠才行。
女孩们的哭声丶村民们的讨伐丶魃的恍然丶道士无声的威胁,所有嘈杂的声音都炖煮成一锅粥,把这个村落当作佐料放进去搅拌。孩子们的双亲慌乱地想将人拽回,失去理智的村人见魃无所谓便想动手。阿诺回过头来,小声地喊着:“姐姐……”
一杆棍棒映入魃赤色的眼里,不分敌我的村人在混乱中把武器对准了碍事的孩子。
魃擡起了手。
井水的上涨被迫停了,从她体内涌出的不再是水汽而是热浪……
魃释放出了自己真正的力量。
与她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推散的热气将所有人都推开,高温烧得所有人都目眩头晕。井口冒出水汽,魃在收回井中的水,一切都沉浸在白雾之中。女魃既有能使风雨消弭的神力,必也能叫天地都置身火中灼烤。这份可怖的热浪甚至传递到黄帝所在之处,他知天女魃已然失控,只得上表天庭愿能拨下人手前来帮扶。
画面一转,平愈通过魃的眼睛看到自己来了。
青提仙子乘云雾而来,焦急地落在这片焦土之上。周围的草木都枯萎了,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气味。青提看到了魃,她小心的护住孩子们,猩红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魃一字一句地说:“我被黄帝从天上请下,不是因为想要参与权利的争斗。我只是觉得蚩尤不仁,竟让风伯雨师降下暴雨洪水,叫无辜的凡人因两人的权欲而白丢性命。你们都是女娲娘娘视作珍宝的孩子,我不愿见他人视人命为草芥,这才下凡来助阵。风伯雨师不好对付,会沦为这种地步并非我所愿。”
“我只是走得太累了想要歇一歇,从未想过伤害你们。人间在我之前就有旱灾,时今大旱,我也不知这灾难是否因我而起……不过,这不重要了。”
青提安静的听着好友的自白,她看见青提将孩子们轻轻推离後转过头。魃这才与下凡来的友人说道:“我活着才有旱灾,我死後便会下雨。我不想去蛮荒了,走得太久双脚会被凡泥拖住……我没法再回到天上了。凡人的刀刃不可对我造成伤害,好在你在这里。青提……”
“幻想太折磨人,期盼也像刀割。”
她心底只有死寂,恳求道:“你让我能好好的休息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四千营养液到了!!谢谢宝宝们的支持~下一次加更在五千呀!这个副本下章就结束了,下个副本我们的小情侣终于能见面了TT……不过写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女魃太悲剧了,果然一个人要是失去自己的价值,就会像物品一样被用完就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