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值首辅之争,老太君的话是生生把魏璋从高位往下拉。
薛兰漪站在魏璋後方,一并感受着老太君的厌恶丶愤怒丶疏离,独不见一丝舐犊之情。
魏璋兄弟二人不是一母同胞吗?
薛兰漪不解,但着实为一点就燃的气氛捏了把汗。
魏璋倒是平静如常,目光徐徐落在凌乱的衣襟上,“母亲失心疯又犯了,送下去看病吧。”
“我没病,你想药死我对不对,你想封你娘的口对不对……”
“娘!”
魏宣打断了老太君。
今日之事,是他和魏璋的事。
魏璋如今手握重权,想悄无声息处置老太君并不难。
魏宣不想母亲无端卷入。
可老太君也正因魏宣无端放弃医眼疾的机会而生怒,转身又斥他:“你也是一样!已经为一个女人收拾了三年烂摊子,又要为另一个女人争强好胜吗?”
“你跟我走!”老太君拉起魏宣的手。
太过激动,魏宣腕上的红绳崩断。
菩提珠滚落一地。
一颗小巧的白玉菩提滚到了魏璋脚尖处。
打着转,其上刻纹十分惹眼。
魏璋双目微眯,若有所思地观赏。
而魏宣则蹲身去捡散落一地的珠,他眼睛不好摸不准,衆丫鬟婆子也连忙上前帮忙。
老太君却忽地扶额踉跄了半步。
“老夫人晕倒了!”婆子惊叫,衆人纷纷簇拥上去,“叫府医,快叫府医!”
外头伺候的小厮无动于衷。
老太君就这麽倒在了衆目睽睽之下。
族老到底看不过,走到魏璋身侧,“世子,老夫人若在此时此地有个三长两短,您面子上也不好看,不若……”
族老小心翼翼观察着魏璋的神色,“不若纳妾之事暂缓,先请老夫人下去休息吧。”
“好啊。”
“……”
族老没想到世子今日如此好相与,其馀要劝的话还含在嘴里,愣了片刻,赶紧吩咐小厮寻府医,又将宾客们纷纷请了出去。
大堂中,仅剩宗族中人。
魏宣扶着昏迷的老太君,眼睛却仍没离开薛兰漪。
薛兰漪着实被异样的大公子吓到了,默默往魏璋身後挪了一步,阻隔视线。
魏宣怎麽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心上的姑娘会避他如蛇蝎。
他眼中漫出血丝,千头百绪汹涌交织着,可他知道此时不再纠缠才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所幸纳妾礼已经中断了,其他的事理应等着外人退散再说。
他的目光徐徐从薛兰漪身上剥离,先送老太君回屋了。
薛兰漪也心神不定,屈膝一礼,“世子,妾也先回了。”
“等等。”
魏璋弯腰拾起被遗落的菩提珠,兴味不明摩挲了一番,卷进手心:“一起。”
薛兰漪微怔,讷讷“哦”了一声。
两人一同往崇安堂去。
魏璋平日里劲步如风,从来都是薛兰漪跟着他三步并作两步。
今次他似乎刻意放慢了脚步,适应薛兰漪的速度。
他从未这样迁就过她。
莫说迁就,他甚至从未主动提过要同她一起做什麽,哪怕只是一并走路散心也从未有过。
薛兰漪心中疑云丛生,鼻间却钻入百合的清香。
她回过神,两人已经不知不觉沿湖走了很远,远离了喧嚣。
四下无人,唯他俩并肩同行。
他们的右手边是大片开得正盛的百合,左手边是澄澈的湖泊。
梅雨季节结束了,太空格外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