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点晕湿了“李昭阳”三个字,婚书被打得轻颤。
她赶紧用指腹去擦拭,可越擦墨迹越乱,最後“李昭阳”三个字变模糊了。
再也无法与“魏宣”并肩而立了。
“你……”
裴修远见她机械地一次一次擦拭墨迹,心中有些感慨。
明日就是魏宣与李兰儿的婚期,彼时西境正热闹非凡地准备他俩的大婚。
而真正的李昭阳,却站在四方院落,潇潇雨歇中对着一封婚书空悲切。
老太君将此婚书寄回,目的自然是告诉薛兰漪,魏宣已经另娶了,让薛兰漪彻底断了对她儿子的念想。
裴修远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清瘦女子,到底动了恻隐之心。
一贯清冷如玉佛般的容颜上展露些许柔和,“薛姨娘可有话让本侯带给他?”
薛兰漪怔怔立在原地,仍不停地擦拭婚书。
一阵相对无言的静默。
裴修远只好将伞递到她手上,颔首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
雨淅淅沥沥下下来。
树林里鸟兽飞散,周围只听得风吹树叶,一浪高过一浪的沙沙声。
连地上的蚂蚁都成群结队回家了,它们爬过薛兰漪濡湿的绣鞋,她浑然不觉。
直到裴修远快要消失在雨幕尽头。
她才些微回神,“裴侯!还是劳烦您带句话吧……”
若然此时不带句话,以後恐天南地北人各一方,再无机会了。
可是,她要说什麽呢?
以什麽身份呢?
薛兰漪沉吟片刻,“那就……祝魏宣和李昭阳新婚快乐吧。”
“还有……长命百岁。”
她将手举过头顶,做举杯的手势。
裴修远不懂,颔首应下,离开了。
她却笑了。
光是说出这句话,想到那番热闹场景都觉得开心。
她记得那时在竹轩过生辰时,周钰站在石桌上,好大的嗓门,“等宣哥娶漪漪那日,我去做迎宾使,陆麒话多让他做掌席好了,阿璋最乖让他做引轿郎接嫂嫂。”
“至于咱们宣哥嘛,穿红衣,骑白马,迎佳人,把红妆铺满整条龙虎街,做盛京城最拽的崽!”
……
那样热烈的声音回荡在密密雨幕中。
薛兰漪好像真的听到四方院落外,响起了唢呐笙箫的喜乐。
战马清脆的蹄踏声渐行渐近。
“漪漪,信我!等我!”
少年清越笃定的声音刺破苍穹。
她蓦地擡头,魏宣正驾马冲破阴霾迷障奔向她。
鲜衣怒马,踏雨飞花。
他朝她伸手。
她毫不犹豫提起裙裾,飞扑向他。
却重重跌在地上,手边的少年蓦地化作烟云飞散了。
她痴痴望着满是泥泞的手掌。
半晌,才意识到阿宣要大婚了。
他不会再来找她了。
红宝石是可以永恒璀璨,但不一定只照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