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公国府里并没有她的容身地,她只能将帐幔关上,关得一丝缝隙也不留,阻隔掉他的视线。
然後,随手抓了一块帕子,混乱地擦着手上的血。
他的每一滴血都仿佛阴暗里滋生的,长了触角吸盘的虫,吸附沾黏着她的肌肤,让人厌烦丶恶心。
她不停地擦着,拼尽浑身力气地不愿沾染丝毫。
屋子里没有点灯,影影绰绰的月光从窗户缝投进去,照在帐幔上。
青纱帐下,映出姑娘消瘦的背影。
魏璋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可以清晰看到她极力擦拭的动作。
她把他当苍蝇当臭虫,被他沾染过的地方,她恨不能把皮都揭了。
她厌恶他至斯,正如她在观星楼上所言,像烂泥巴沾了身。
魏璋定定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眼尾漫出一抹猩红。
有很多年,他不曾被人这般轻贱过了。
他费尽万难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为了将轻贱过他之人全部像蚂蚁一样碾得粉身碎骨。
而今,他竟又被一女人肆无忌惮地羞辱。
他心里涌动起怒火,如同温水渐渐滚出热浪,隐有沸腾之势。
其实,如果他想,他有很多办法让她折脊,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他扶在窗框上的手骨微蜷,掌心中的血水渗进木制纹路中,迅速蔓延出盘根错节的鲜红细纹……
可脑海里,又蓦然浮现出她在桃花谷中,面若桃花,灵动轻盈的模样。
那几日,魏璋一直在暗处看着她,看她坐在魏宣肩头挂灯笼,看她在马蹄踏起的火花中手舞足蹈。
银铃儿般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渐次淹没了心头愠怒。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怂恿他。
怂恿他再试一次。
像幼时待母亲那样,以心换心再试一次。
今时不同往日,他可以给她的很多,他绝无可能再输给那个人。
人……总不会一辈子都输吧?
不会的吧?
魏璋扣着窗框的手缓缓舒展,周身戾气也湮灭。
他在窗外又站了会儿,盯着帐幔,轻纱中的背影仍不停搓着手。
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到底,今晚不宜再多说什麽了。
默了须臾,他的手悄然垂落下来,负手离开了。
薛兰漪自顾自搓着手,越搓戾气越重,心绪越乱,直到手背被搓破了一块皮,尖锐的痛楚蓦然刺破心头迷障,她的思绪才清醒些。
此时,背後的阴影似乎消散了。
她方挑开帐幔警觉地往外看了眼,窗外已不见魏璋身影。
她的呼吸畅快了许多,听着四周悄无声息,这才下榻,欲把门窗都关严实。
脚尖探出帐幔缝隙,帘幕渐次被撩开。
浮动的轻纱帐幔外,却见一山峦般稳重的身影赫然端坐在对面的罗汉榻上。
魏璋不仅并未离去,还坐在了薛兰漪方才倚靠的位置,手中还拿着薛兰漪的嫁衣。
薛兰漪瞳孔紧缩,不假思索赤脚下榻。
“魏璋!还我嫁衣!不然,不然我……”
薛兰漪抽出头上木簪,双手紧握,对准了魏璋。
方才松懈的面容立刻又紧绷起来,一步步走近魏璋。
她的那身嫁衣已经被撕得凌乱不堪,根本没法缝补了。
即便是绣上金丝花纹,也不过像蜈蚣蜿蜒。
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他还嫌不够,还要怎样凌辱于她?
薛兰漪咬着牙根,恨不得冲上去一簪子再刺进他心脏处。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她一定拼尽全力,绝不让他有半分喘息的机会。
她恶狠狠盯着魏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