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感觉到穆清泓的气息越来越虚,俨然是情绪起伏过大,这会儿子体力耗尽了。
月娘才赶紧收敛了情绪,扶住穆清泓,“阿泓,你到底怎麽了?”
她欲给他擦额头上的虚汗,穆清泓压了下手,“没事,走吧。”
他有些颓丧,月娘再顾不得别的,扶着穆清泓往偏房去。
两人走在寂静无人的湖边,一路无话。
前方的路越来越暗。
没有灯笼照明,看不清这条路的终点到底是长什麽样子。
是宫灯璀璨,亦或是万丈深渊。
穆清泓缄默着走了很久,突然问月娘,“月娘,你想听这个故事真实的模样吗?”
月娘摇了摇头。
看穆清泓的神情,她预感故事本来的模样可能比方才听到的更纠葛。
多听一次,无非是对亲历者多一次凌迟。
她不想听。
这一次,穆清泓没听从她的意见,自顾自道:“我再跟你讲一次吧,你要记住这个故事里每一个人,万一……万一我将来有什麽事,这个故事是你的保命符。”
“阿泓,我不听。”月娘捂住了耳朵。
穆清泓讪然一笑,“当初啊,赵家衆姐妹,我母後和阿姐的娘性情相投,最是亲近。
母後啊恨不能把宫中所有珍奇异宝,珍馐美味都分享给姨母。
还曾私底下开玩笑:若是皇後之位也能分一半,定要把姨母一起拉进宫,同她一起劳心劳神才好。
我母後啊还真是金口玉言,後来真的把姨母接进宫了,再後来……”
穆清泓讲着讲着声音越来越颤抖。
湖边夜风阵阵,将他的话吹散了……
丝丝缕缕的凉风带着潮气,吹过湖面,吹过回廊,也吹进了寝房的窗户缝隙。
那些话好像又在薛兰漪的脑海里拼凑出了完整的画面。
薛兰漪坐在内室的罗汉榻上,一边僵硬地摩挲着破碎的嫁衣,一边想着过往。
很多年来,她其实无法理解娘亲为了那一段所谓的缘分,伤人又伤己。
薛兰漪也不明白世间新鲜事物万万千,为何要为一人困守六年,最後落得疯魔,遭人唾弃,跳楼自尽的下场。
而今日,穆清泓最後那句话,让薛兰漪恍然意识到自己也陷入了那样一个怪圈。
她也正在为一人寻死,为一人不顾一切从云端阁楼跳下去。
她好像已经不知不觉步娘亲後尘了。
世间事物万万千,她要为一段缘分困守一生吗?
同样的问题,薛兰漪问自己。
她目光涣散,靠在窗边想着。
身後,窗纸上映出一人的身影。
影子缓缓靠近,越放越大,渐次笼罩住她。
周围的空气顿时冷肃下来。
薛兰漪警觉地擡起头。
窗外,影子也定住了。
魏璋停在了离窗户两步之遥的距离。
窗户开着一条缝隙,两人隔着窗缝,一人仰头一人俯视。
侧影各自投射在窗户上,一双影子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刚好面面相对,仿似深情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