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璋弯起些许笑意,又打了一盆水,蹲到她身边给她擦了脸,擦了手。
他虽不喜此事,不过天生性子缜密,所以给她洗手的时候,对着烛光每个指缝丶指甲缝隙都要擦得干干净净。
他做事的时候自有一股沉稳老成之态,并没有太多棱角。
薛兰漪紧绷的後背才无意识松懈下来。
魏璋感觉到她乖顺了许多,才去解她领口的扣子。
“我不要!”
手甫一触碰到嫁衣,薛兰漪旋即又警觉起来,双瞳紧盯着他,连连摇头,“我不要脱衣服!不要脱衣服!”
“我只给你脱下外衣,一会儿你自个儿去洗。”魏璋很难得地退步。
薛兰漪还是摇头,浑身战栗的。
身子轻动的时候,阵阵腥臭味溢出来。
那日在桃花谷,她身上沾了太多人的血,虽这九日也有简单擦拭过,但内里至今没有清洗。
秋日午觉尚且闷热,再这麽下去得长虫长蛆。
魏璋没法再纵着她,强硬去解她的领扣。
衣衫刚从肩膀上滑落,她突然厉声吼他:“我不要!!!”
她的关节动弹不得,没法挣扎,整个人轰然往下倒,迎面直直地砸向青石板地。
魏璋立刻伸手拉她。
撕拉——
外裳的後领口被扯破了。
与此同时,她的头磕在地上,撞得昏昏沉沉,连眼神都涣散了。
而趴在地上的她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怎麽起身,她保持着伏趴的姿势,脸贴地,一瞬不瞬盯着撕开口子的嫁衣。
“松开我的衣服,松开我的衣服!”
好几日不言不语的她竟然发火了。
魏璋看了看那一指长口子的衣服,又看向薛兰漪紧张的眼神。
他意识到,她不是不想沐浴,而是,“舍不得脱这身嫁衣?”
“还我衣服,还我衣服……”
薛兰漪没有正面回答他,僵硬的身子不停朝魏璋蠕动,想要把衣服重新裹回自己身上。
这是她为阿宣做的嫁衣啊。
少时,魏宣第一次赠她满山百合花时,她就开始绣嫁衣了。
那是魏宣第一次向她告白。
那时候,她已坚定不移嫁给他的决心。
这些年,不管是被流放,被转卖,还是做魏璋的妾,她都没有丢下这身嫁衣。
近六年,两千个日日夜夜,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的情谊。
而且这身嫁衣的面料,是她早逝的娘亲留给她。
娘死前说过:这匹双鸾锦世间唯此一匹,只为一人穿。
薛兰漪从小到大都幻想着,十里红妆时,将亲手绣的嫁衣穿给心爱的郎君看的。
这是大婚日,她给阿宣准备的惊喜。
阿宣还没有好好看过她穿嫁衣的模样。
她还没有告诉阿宣,其实他第一次表白时,她就愿意嫁给他了。
她不能脱掉嫁衣,她还要给阿宣看。
“求你,还我……”她双目泠泠仰望着魏璋。
十多日来,她日日装睡,不言不语。
却为了一件嫁衣肯软下身段,跟魏璋说话了。
魏璋掩藏在胸口的愠怒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