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兰漪心知自己犯了欺君之罪,又顶着“先朝乱党”的名头,圣上不会放过她了。
此一去,就是见不到光的黄泉路。
这一生到底是有许多遗憾和放心不下的,薛兰漪依依不舍望向朱墙外。
皇宫西南位于高地,就算不上阁楼,亦可观皇宫外的景象。
恍惚间,她看到一匹白马拉着车轿,从朱墙外的一条小巷悄然走过。
“烈风!”
薛兰漪认出那是魏宣的坐骑。
是不是说明马车里是魏宣?
老太君已经趁乱救出魏宣,准备离京了?
薛兰漪黯淡的眼中浮出一抹亮色,脚步下意识往城墙外偏了一步。
“赶紧走!”侍卫推了她一把,钳制住了她的肩膀。
薛兰漪立着不动,定定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一瞬间的冲动,她推开了侍卫。
反正怎麽都得死,她还想见她的少年最後一面,哪怕目送他的背影也好。
她提起裙裾,冲上一旁的阁楼。
“找死!”侍卫抽刀,追了上去。
一挺拔的身影挡在了侍卫面前。
侍卫见着来人,立刻脸色大变,恭敬地跪地请安。
薛兰漪未曾回顾,一直跑到了三层阁楼上,凭栏眺望。
恰好,马车的车帘从内掀开了。
马车里,苏茵对她遥遥颔首,然後後仰。
薛兰漪看清了昏迷躺在软凳上的魏宣。
许多日不见,他脸上更无血色且浮肿,下巴生了胡茬,看上去几乎没什麽活气儿了。
前日跪在老宅时浸染的泥浆糊了满身,没有人帮他清洗,整个人狼狈不堪。
从前的他便是行军打仗归来也从不会满腮胡茬,更不会满身汗渍血水。
他在薛兰漪面前总是白白净净,清清爽爽的。
薛兰漪笑他比姑娘还讲究。
他说这叫男为悦己者容。
薛兰漪不禁眼眶一酸,不忍看他现在这般模样,可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毕竟,以後再也没机会了。
终究,马车缓缓离开了视线,往京城外去了。
薛兰漪呆呆望着那个方向,半晌不语。
“这是那位叫阿茵的姑娘托本侯转交给郡主的。”
此时,身後响起清冷的声音。
薛兰漪蓦然回头。
裴修远与她并肩而立,将一方绢帕里的一缕青丝递给她。
苏茵不过蝼蚁之身,能做的太少了。
所以,她求了裴侯送魏宣离开时,稍稍绕行皇城外的小巷,让薛兰漪再看魏宣一眼。
亦求他给薛兰漪捎来一缕魏宣的青丝。
所谓结发为夫妻,来生续前缘。
今生既不能了,就只能祈愿来世了。
这缕头发是苏茵对他们来世的祝愿。
薛兰漪感怀,屈指将绢帕握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