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之!”
“公子!”
孟玉桐急忙上前,与云舟一同扶住他软倒的身躯。场面再次陷入混乱。纪昀被衆人七手八脚地小心擡起,送往厢房。纪老太爷匆匆赶来,亲自为孙儿处理伤口。
新房外的廊下,孟玉桐与纪宏业丶李婉焦急等候着。
李婉紧紧握着孟玉桐冰凉的手,尽管自己也是忧心如焚,仍强自镇定地安慰道:“好孩子,别怕,别担心。他祖父他医术超群,定能救回淮之。淮之他……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孟玉桐反握住李婉颤抖的手,目光却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中一片冰冷的沉郁。这精心策划的刺杀,这淬毒的匕首……瑾安,你当真疯魔至此了吗?
孟玉桐心中沉甸甸的。
今日纪昀是为她挡的这一刀,若他真有个好歹,她实在难以心安。
李婉看出她的自责,便让白芷和桂嬷嬷先带她下去梳洗:“我们这麽多人守在这里也无用,你先去歇歇,换身衣裳。”
孟玉桐摇了摇头,目光仍紧锁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李婉轻叹一声,柔声道:“我们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待他伤口处理妥当,後半夜还要靠你多费心照料。你现在先去歇会儿,养足精神才好。”
听她这麽说,孟玉桐这才应下。她匆匆梳洗一番,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很快又回到了房门外守着。
孟玉桐回来没过多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纪老太爷走了出来,面色凝重。
“匕首上淬了毒。”他声音低沉,“我已将染毒的皮肉尽数剜去,阻了毒素蔓延。但仍有少量毒质渗入血络……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只能先静观其变了。”
他顿了顿,看向垂手侍立的云舟,“他小臂上那道旧伤又是怎麽回事?伤口极深,几可见骨。往後他这只手,怕是使不上大力气了。”
云舟一愣,随即低下头,默不作声。
孟玉桐却心头一紧。手上的伤?
是上次采药时留下的吗?可他当时明明轻描淡写地说无事……难道他一直在瞒着她?
“祖父,”她上前一步,“後面交由我来照看吧,你们都去歇息。”
纪老太爷看了看她,颔首道:“也好,你通晓医理,由你看护最为妥当。”
他语气放缓,带着难得的宽慰,“你也莫要过于忧心自责,此事谁也不想发生。”
这位素来端方严肃的老人,还是头一回这般轻声细语地安慰人。李婉与纪宏业对视一眼,几人便先行离开了。
待他们离去,孟玉桐轻轻推开房门。
纪昀仍在昏睡之中,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长眉紧蹙,似乎极不安稳。
他肩上的伤已被仔细包扎妥当,白色的绷带下仍能看出明显的隆起,可见伤口之深。
她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执起他的左手,那是他上次凤凰山采药受伤的手。轻轻卷起衣袖,一道狰狞的疤痕赫然映入眼帘,蜿蜒在他结实的小臂上,当时必是深可见骨。
她的指尖极轻地避开伤处,仔细探查其下的筋骨状况。这只手伤势沉重,经络受损,往後怕是再难恢复如初。
孟玉桐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她替他掖好被角,起身走到窗边,想透一口气。
她推开窗,微凉的夜风拂面而来。清冷的月光洒满庭院,与廊下尚未撤去的红绸交织在一起,给这小院平添了几分既熟悉又陌生的静谧。
正要关窗,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窗边那片空地,动作不由一顿。
新房内红烛未熄,陈设简洁而喜庆。除了那张宽大的拔步床丶一扇花鸟屏风丶一套书桌书架,再无多馀赘物。
窗边那块地方,空荡荡的,什麽也没有。
奇怪。她分明记得,前世这屋里窗边一直摆着一张矮榻。纪昀这人秩序感极强,不喜随意变动屋内陈设,那榻在她记忆中的三年里从未挪动过。
如今,那张榻去了哪里?
若这房中只有一张床,日後她与纪昀同住于此,起居未免太过不便。
她走回床边,见床内侧叠放着好几床崭新的锦被,心下稍安。好在被褥充足,实在不行,打地铺也能将就。她打算着,新婚头一两个月暂且留在纪府,之後便可借照隅堂事务繁忙之由,搬回医馆去住。
这麽想着,她便动手抱了两床被子,在床边的空地上简单铺了个地铺,和衣躺了下来。
今日经历了这般惊心动魄,她确实累了。可一阖眼,那闪着寒光的匕首丶纪昀扑过来时决绝的眼神,便历历在目。
分明只是一场权宜之计的婚姻,一场交易而已。他为何要舍命救她?
她侧过身,望着床上纪昀昏睡的侧脸。这一世的他,为何与从前判若两人?方才那般凶险,他本不必为她涉险。
还有青书。青书显然是得了瑾安的指使,想趁乱取她性命。
即便青书如今跟在瑾安身边,可他终究曾是纪家的人。若真要追究,只怕也难以牵连到瑾安头上。
瑾安向来如此,表面柔弱无害,实则步步为营。每次作恶,她总能将局面谋划得天衣无缝,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可即便她能指使青书,又从哪里寻来那麽多身手不凡的死士?
今日之事,只怕贤太妃也脱不了干系。
纪昀还昏迷,她脑中飞快思索,决定让人去给景福传个信,提醒她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