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倒是适合晾晒药材。
她擡头,二楼围廊半敞,通风甚好,若隔成静室,倒宜病患休养。
地段尚可,但比之御街铺子,人流终逊,房屋老旧修缮也费功夫。
她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行至清风茶肆门前,忽听得里头有人争执。
两人齐齐望去,只见一个总角小儿正拽着夥计衣袖。
夥计年纪也不大,十六七的模样,是这茶肆店主的儿子。
“哥哥,他昨日在此处吃茶,不小心将香囊掉在了房间里,这才让我来的,你就给我吧。”
夥计望了望手中香囊,又看了看缠着他的男童,十分无奈,“还是叫那位公子自己来取吧,我将香囊给了你,回头他又寻上门来讨要,我如何说得清楚。”
男童不依不饶:“那个香囊真的是我兄长让我来取的。不然你仔细瞧瞧,我同我兄长长得难道不像吗?”
夥计十分决然地摇摇头:“哎呦小祖宗,那位公子生得仙鹤一般,您与那位哪有半分相似?”
那夥计馀光瞧见门外的孟玉桐,眼睛倏地亮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香囊塞进她手中,“这位姑娘,我昨日见过您,那位失主公子还给您送了伞,你们交情应该不浅。我看我还是将香囊交给您,回头您再帮忙转交吧!”
说罢竟一溜烟跑了。
孟玉桐望着手中多出来的一只蓝色香囊,凝眸瞧了瞧,看见上头银线绣成的竹叶纹有些熟悉,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纪昀的香囊。
想来是纪昀将香囊落在茶肆了,那小二见她昨日与纪昀交谈,误以为他们相熟,便将香囊给了她。
她今日来茶肆,本就是想将伞存放在此处,等纪昀下回来时带走,这样便省得她还要遣人送上一趟。没成想伞没给出去,反倒多收了个烫手山芋。
她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姐姐,这还真的是我兄长的伞啊,你认识我兄长吗?”
一道稚嫩声音自下方传来。孟玉桐低头,瞧见方才那男童立于身侧,身量尚不及她腰间。
那孩子生得比寻常孩童单薄,偏生一双眼睛格外灵动,此刻正滴溜溜地转着打量她。
这是纪昀的幼弟,纪明。
纪明从小脾弱体虚,却又十分馋嘴,因爱屋及乌,她钻研过许多温补又兼具风味的点心,故而前世在纪府时,纪明很黏她。
思及此,孟玉桐心头微涩。今生既决意与纪家撇清干系,便不该再有牵扯。
她将伞与怀中香囊一并递与纪明:“我与你兄长不过萍水相逢,这些物件还是由你带回去更为妥当。”
“姐姐,你叫什麽名字?”纪明接过伞抱在胸前,香囊随手塞入袖中,追着孟玉桐道:“我兄长的朋友我都见过,怎麽从未见过姐姐呢。”
“我与你兄长昨日也是初见,算不上朋友。”孟玉桐已将东西都交了出去,不欲多言,转身准备离开。
纪明很快跟上来,仰着脸打量她片刻,自己一张脸涨红了几分。
兄长也真是的,怎麽能给个不认识的女子送伞呢,人家还长得这麽好看,这要是被未来嫂嫂知道了,岂不是要生出误会。
这般想着,他左右环顾了一圈,见四周无人,便踮起脚凑在她耳边道:“姐姐,方才那小二哥说你们看上去关系不错,有件事须得告知姐姐,我兄长他……是定了亲的。”
他大约的误会什麽了,孟玉桐觉得有些好笑,偏头望着他,也学他的样子低声道:“那可真巧,我也定了亲的。”
纪明闻言瞪圆了眼,连退两步,一张小脸皱成一团。两人皆有婚约,这情形反倒更教他忧心了
“纪小公子,我家姑娘姓孟,名玉桐。”
白芷心中腹诽,纪公子瞧着聪明睿智,怎麽弟弟与他一点也不像,倒是个憨直性子。
“啊!”,纪明猛一拍手,恍然大悟,“原是孟家姐姐!早想见姐姐了,果然如我所想,貌若姑射仙子,温婉可亲!”
纪明一张小脸似乎比刚才更白了几分,呼吸也略显急促,但他只顾着说话,并未在意。
孟玉桐打量了他一眼,打断道:“你独自出来的?”
取香囊这样简单的事情,本来随意遣个人来做便好,纪昀将这事交给纪明,想来是嫌他在跟前闹腾,故意支使出来。
纪明摇摇头,朝对街招了招手,不多时便有个劲装青年快步而来,纪明喊他‘云舟哥’。这位与青书一样,是纪昀的贴身侍从。
青书寡言沉默,擅书画文墨,略通医理,云舟则活泼好动,武艺高强。
“时候不早了,纪小公子早些回府罢。”孟玉桐见有人同他一起,便与白芷告辞。
“孟姐姐再见!”纪明倒是有些依依不舍,朝着两人的背影用力挥手。
白芷心有困惑,轻声问道:“小姐为何不直接遣人将伞送到纪府?偏要绕道茶肆?”
小姐这般倒像是不愿与纪家多有牵扯似的,可明明昨日她的态度还不是这样的。
孟玉桐声音淡淡,“我同纪昀不熟,还是送回茶肆最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白芷闻言点头,如此说来倒也合乎情理。
两人才走出两步,忽闻身後传来一声惊呼:“小公子,你怎麽了!”
孟玉桐与白芷闻声转过身,只见纪明倒在了茶肆门前的青石砖上,面色苍白,蜷成一团,小小的身子痛苦地痉挛着,正捂着肚子喊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