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能早几个时辰赶到,今日拿出婚书丶名正言言顺护在她身前的人,本该是他!
何浩川站在一旁,嘴唇动了动,终究什麽也没能说出口。
他只是默默垂下头,视线落在自己沾满泥泞丶狼狈不堪的衣摆和鞋履上,一种无力感深深攫住了他。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孟玉桐的目光在几人写满关切与复杂的脸上缓缓扫过,她虽不知白芷此前是如何同几人传话的,但此刻在这里见着几人,她心中只有感激。
不过,她既然已经与纪昀说好,此桩婚事虽是假的,可在外人面前,他们却要如正常夫妻一般,免得被人看出错处,横生枝节。
她定了定神,声音清晰而平静:“此前白芷心急,或许未能向诸位言明其中缘由,以致大家有所误会。我与纪昀的婚约,并非儿戏,亦非仅为解一时之困。十月初九,我二人将如期完婚。”
纪昀适时上前,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揽住孟玉桐的肩头,姿态亲昵而维护。
这个动作落入在场其他三人眼中,如同无声的宣告,让他们眼中最後一丝希冀也彻底黯淡下去。
刘思钧重重叹了口气,抱拳道:“既如此……恭喜二位。”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带着几分落拓与萧索。
何浩川也擡起头,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终究未能成功,只低声道了一句:“……祝玉桐姐姐和纪医官,百年好合。”
随即也默默转身,消失在门外夜色中。
唯独李璟仍立在原地,固执地看着孟玉桐,似乎还想追问究竟。
纪昀见状,松开孟玉桐,上前一把扯住李璟的衣领,不容分说地将人带到了医馆外的墙角。
“往後,为了她好,请离她远些。”纪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李璟下意识反驳:“凭什麽?凭什麽我靠近她便是对她不好?”
纪昀眸光幽深,理直气壮地沉声道:“我善妒。若见你日日在她跟前晃悠,心中不喜。”
李璟被他这毫不掩饰的直言噎住,表情如同生吞了一只苍蝇般,又是惊愕又是憋闷,“表兄!你……你早就对她存了别的心思是不是?今日这局面,你怕是等候多时了吧?!”
他虽不常过问府中琐事与朝堂风波,却也并非愚钝之人。
听了几人方才的言语,再联想祖母近日异样,他心中已隐约明白,定是祖母欲借孟玉桐的婚事来做文章,或许……还是为了敲打丶断了他那点不该有的心思。
原来,自己竟成了引她入这困局的导火索。
而刘思钧与何浩川,乃至眼前这位表兄,一个个表面豪爽丶温良丶冷峻,内里却都藏了同样的私心,都想借着“解围”之名,行“占有”之实。
只不过,表兄手段更高,心思更深,早早算准了一切,运筹帷幄,将这盘棋下得滴水不漏。
李璟平生头一次,对自己往日只知吃喝玩乐的荒唐行径感到了深刻的懊悔。
若是他也能多读些书,明些事理,早些窥见这其中的暗涌,是不是……也能像表兄这般,从容地为她遮风挡雨,成为她的倚仗?
他垂头丧气,心中郁闷至极。
纪昀看着他这副模样,幽然道:“既想明白了,便早些回去。往後若无要事,莫要再来照隅堂,免得徒惹麻烦。”
李璟擡起袖子,有些窝囊地擦了擦微微发红的眼角,闷声闷气道:“你……你以後需得好好待她!若敢对她有半分不好,即便你是我表兄,我也定不与你干休!”
说完这几句,他重重跺了跺脚,终是沉着脸,转身融入了夜色之中。
待这些人都离去,医馆内总算重归宁静。白芷与吴明一左一右凑到孟玉桐身边,两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大有不将今夜之事问个水落石出便不罢休的架势。
孟玉桐无奈,先看向白芷:“你且先同我说说,方才你去寻祖母,具体是何情形?”
白芷忙道:“奴婢前脚刚到府里,正要同老太太禀明您交代的事,纪医官後脚便到了。老太太见奴婢着急,也未让纪医官回避,奴婢便当着他的面,将您吩咐的准备您与刘少当家婚书之事说了。”
她回想了一下,补充道,“奴婢说完,老太太看了纪医官一眼,两人都沉默着未曾说话。奴婢瞧着……纪医官那时的脸色,很是不好看。过了片刻,老夫人便让奴婢先回来,说馀下之事交由她处置,奴婢便先行离开了。”
孟玉桐听罢,微微颔首。事情脉络与纪昀所言大致吻合。
想来是他恰巧撞见,或许他亦早料到太妃会借婚事发难,便顺水推舟,与祖母一同备下了这份他与自己的婚书,入宫为她解了围。
诚如他所言,一纸婚书本身并非关键。若依她最初所想,婚书上写的是她与刘思钧,在太妃的地盘上,对方自有千百种方法让她这婚约作废,届时太妃若强行将她指给窦志杰,她确实无力抗衡。
细想起来,此番能涉险过关,当真是多亏了纪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