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房子果然被征收了,这几日睡在酒楼也难受。到底找什麽出路可真是难题。
大街上的饼子太贵,她买不起。干看了会,不知谁递来两只饼。
肚子立时咕噜叫。
“姐姐饿了麽?”是个清泠的男声。
她愣,正不知该接不该接,那声音下压,叫她一惊:“杨御侍知道我要出宫为文德殿办事,特命我来找姐姐。”
邓猛女擡头瞪了眼:“青青?你,你是?”
来人生的很好,虽是一身寻常麻衣也不减俊秀。然宫中生的好的人极多。邓猛女见惯了,倒不算惊艳。
少年见她脸色不似寻常宫婢见到自己时的那般,幽幽弯眸:
“我是这几日新被调去文德殿的内侍,平时由代云大人带着。姐姐,我听宫人道,京郊有一处尼姑庵,或许能给姐姐暂些提供住所。”
邓猛女心中闪过警惕,少年仿佛知道她想什麽,低头取出一块腰牌送她她眼底下,正刻着文德殿代云。
在腰牌下,奉安悄然递她一荷包碎银。轻道:
“姐姐放心,杨御侍给我看过了你的画像。她舍不得你,也盼着你留在京内帮着照看照看她爹娘。”
邓猛女愣住,抓着青色荷包,摸着上头与青青衣裳一样的布料,眼眸颤了颤,直觉鼻酸。
“难为她…”
“你叫什麽名字?”
“我是…”少年两手拢袖中,微微沉默片刻。在邓猛女的等待中,眸子忽而流光溢彩:
“奉安。”
*
“我在宫外时便听说那无名庵早前曾专供皇室女眷修行,地处山间,清净本然。姐姐若不嫌弃,我也觉得是个不错的去处。”
无名庵在郊外,不远的路程。
那个出来办事的小宦官对她盈盈一笑,而後绕去了药铺抓药。动作不自在,她才觉他居然是个跛脚。却走得倒快,不消半刻就回到了宫内。
想来也是怕被责怪,邓猛女不好再腆着脸要求什麽。青青能这麽记着她已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吃了顿好的,将银锭藏好。邓猛女赶路一个半时辰,搭了辆马车往无名庵去。
载她的车夫起先没在意,後头闲聊了一段路,忽而一拍大腿:
“你说去那个尼姑庵呐!那儿可不像以前那般太平了。半个庵都匀给陇西李家租住了。”
邓猛女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事啊?那我这…”
“那陇西李家是世家大族,主母又是圣上亲姐姐悉芳公主。悉芳公主知道不?若那小皇帝是疯狗,那公主便是结结实实的拴狗绳,厉害着呢。先前什麽後妃宫婢全不能同她比。有这样的主母,这李家自然也如日中天,这些日子也渐渐不住驿站了,购置了不少宅院。
京中权贵便排挤他们,好地段不让租买,他等退而求其次,只好往郊外住。尼姑庵啊几十年不受皇家照拂了,穷得很。好不容易来个赚钱的营生,那主持便不曾拒绝——哎!”
邓猛女正听得云里雾里没尽兴,马夫立时高喝一声:
“干什麽呢!”
邓猛女吓一跳,立马探出头去,原来是个风尘仆仆的姑娘撞了上来。那姑娘披头散发,身上穿着薄薄一层灰布袄。嗙地上来攀住缰绳,粗喘着气求他:
“能不能捎我一程?我想去找萧大人,老师傅,你帮帮忙!”
车夫挥鞭:“什麽萧大人!放开!你这什麽模样,哪里来的逃奴!”
邓猛女看得心抽抽,下意识道:“师傅,你莫打人啊!”
见有人帮忙,女孩忙看向邓猛女,手上攀紧了不放,声音里带了哭腔:
“我不是逃奴,我是蓟州来找我未婚夫的!我未婚夫是陇南萧大人的手下!我来上京好些天了,我是被人打晕丢进尼姑庵的!庵里的人不是好东西,把我关在柴房里,我今早才寻得机会溜出来!”
邓猛女以为自己听错了。
原来不是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