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下将领不敢如王芾般放肆,纷纷向帝後敬酒。但因王芾这位头号功臣在,衆人的焦点很快又回到他身上,谀词如潮,吹嘘其在战场上的神勇。
王芾被捧得兴起,豪饮一碗,醉眼扫过席间,猛地将酒碗顿在案上,擡手一指安静品酒的贺兰容:
“你贺兰部的骑兵确实一绝!可又如何?终究是胡种!我王芾练兵三月,不比你这胡人差!莫要以为我们王氏离不开你!”
贺兰容面色骤然一沉,手背上青筋隐现。正要发怒,被人忙劝下,他不由看向座上燕玓白,目光与之交汇而过,终是将这口恶气硬生生咽了。
大夥儿都打哈哈和稀泥。而王芾确实烂醉如泥,这事儿才勉强揭过。
酒局一散,青青以透气为名拉着燕玓白出去了。
赵胥虽然醉重,却不忘留下安抚贺兰容,贺兰容只看他眼,淡声:
“各为其主,我不曾生气。”
赵胥只以为贺兰容此意是指效忠王度,道:
“你能想透便好。从前我也受他等轻看。然大人明德,看得见我等忠心。”
贺兰容却拂开他搭肩的手,“我去看看铁骑营的兄弟。”
赵胥还有话要说,然不胜酒意,只好作罢。摇摇晃晃被扶回屋子。
青青站在城楼下望风。见一道纤长的倩影从一辆满载丝绸的副车中跳下,不由抿唇,面色复杂地看向朝她走来的燕玓白:
“我们偷偷把王淑带来,会不会太缺德?”
她倒也机灵,知道帝後仪仗的行李车驾检查最是宽松,竟躲里头一路跟了过来。
燕玓白不以为意:“有她强上赵胥缺德?”
燕玓白往赵胥那已熄灯的卧房瞟了一眼,便拉着青青朝校场走去。
“走吧,贺兰容该等急了。”
夜色深沉,正是潜鳞卫悄然集结之时。
见燕玓白到,贺兰容立刻迎上,当着一干旧部亲信的面,推金山倒玉柱般单膝跪地,甲胄铿锵:
“臣,贺兰容,不负圣命!今携羽林骑旧部一百九十四人,在此迎候陛下娘娘!”
他身後,百馀名将士如黑色的礁石般沉默跪伏。燕玓白负手而立,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擡手:
“衆卿请起。苦了诸位,随朕隐忍至今。”
他蓦地撩袍,对衆人同等一拜。
“卧薪尝胆有尽时,今日後,这山河,当由朕与诸君一同匡正!”
百战馀生的将士们纷纷傻立当场,无人出声,倏而在这一拜之下红了眼眶。他们脊背笔挺,双拳紧握拳。不知是谁第一个效仿帝王“咚”地单膝跪地,紧接着,所有人再次齐刷刷跪下,无声,却重若千钧。
“诸位,莫嫌酒薄。”
那一直安安静静陪在帝王身侧的小皇後却眉眼弯弯地抱了两坛酒来,大大方方为他们亲自斟酒。
面对这场面,青青驾轻就熟,笑着拍拍这些高大的将士,挨个把酒碗塞他们手中。
将士们起先踟蹰,见贺兰容红着眼,敬过二人後一饮而尽,便也纷纷效仿。
青青正欣慰,忽地,【叮——收服旧部。】
【天子气+1】
【天子气+2】
【+0。5,+1。5……天子气数值回归10。宿主再接再厉。】
电子音突兀响起。她抱着空酒瓮一顿。这麽快?再看燕玓白,他周身的气场似乎凝实了一分……
校场上无声低泣一阵,君臣之间说开了怀。贺兰容方才抹眼:
“不能于人前认主,反要为贼人效力。容心痛。幸得不辱使命,将凉州城拿下,可作为陛下起势之据点。”
在刺史府,为了不引起怀疑,贺兰容只能靠寥寥几片竹叶拼凑出的暗号与燕旳白交流。甚至在面对和蔼可亲的杨皇後时,亦只能屡次装作不识,默默地借她这座桥梁获取信息。
终于到了拨云见雾的一天,贺兰容心境激荡地难以言表,分别对燕玓白与青青重重再叩首。
“将军切勿如此!”
帝後不约而同俯身来扶他。
贺兰容不愿起,燕玓白默,双手一攀他粗壮臂膀。
“贺兰部之心,朕明了。”
贺兰容身子这才松弛,却还低着头,不欲让燕玓白看见自己的糗态。缓了会儿,他才这肃杀的北风里立直身躯:
“流民丶降卒丶百姓,皆照陛下在扬州的吩咐分别安置。除却王芾下令坑杀的两万青壮,还剩三万左右可编入大军。”
贺兰容笃定:
“玄铁骑在王芾的蓄意扩张下已有六千人。这六千骑兵若有足够粮草补给,冲一冲僞帝也并非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