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得牙痒痒,自己压根动不了,就这样任由鬼舞辻无惨离开,鬼杀队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就这样断送在自己手中。
等过了好久,彼得约莫着鬼舞辻无惨走远了,这才解除了雪华身上的禁锢。
雪华的日轮刀无力垂下,她背对着那个自称父亲的男人,嗓子哑哑的:“为什麽你变成鬼,是为了我?”
彼得走到雪华面前,他伸出白皙的双手,轻柔地覆上雪华坚硬的脸,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痛楚,看上去只是在仔细辨识闺女的成长痕迹,他的手指开始掉下大块大块的皮肤,应该是剧痛无比,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然端详这女儿的鼻子丶眼睛……
“你长大了,长得和爸爸真像,”彼得满足地看着眼前长成大姑娘的雪华,“我走的时候,你才这麽点儿。”说罢,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大理石地板上已经布满了彼得手指上流下的血,身为鬼的他,仍旧在一点一点的再生。雪华看清了他的眼睛,俨然成为了下弦,还是下弦之三。
雪华的脸色冷冷的,她心如刀割,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那个曾经温柔善良的父亲,为何会成为残暴的鬼?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快点回答我!”雪华怒目圆瞪,飞快打掉了摆在自己面前的手。
彼得的眼睛一刻没有离开她,嘴中说道:“爸爸也不想离开你,可是爸爸得了癌症,治不好的。你妈妈一向以家族事业为重,我知道的,便决定独自一人离开……後来,碰见了那位大人,他告诉我,这样就能永远陪在孩子身边……我就想啊,我还想看到雪华结婚时候幸福的样子,所以……”
“就因为这个成为了鬼吗?你是我的爸爸吗?我的爸爸绝对不是这样自私贪心的人,他连小动物都爱护有加,怎麽会因为这样愚蠢的理由去杀人丶吃人?爸爸……如果你是的话,你真是蠢到家了!我怎麽会有这样的父亲啊!”雪华呜咽起来,她的泪水止不住往外流,上天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而这个玩笑的结果会是残酷的。
彼得用手擦了一下眼中的泪水,伸手去擦雪华眼中的泪珠,他又哭又笑的:“就连爱哭这一点,跟爸爸小时候也很像。”
雪华推开他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断断续续说道:“我必须要杀掉你……爸爸……你必须要赎罪……爸爸……我不能任由你继续吃人了……”
下弦的鬼,彼得看着哭鼻子的女儿,怜爱地抚摸雪华的头发,他似是意识到了什麽,轻轻叹了口气:“也是啊,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上帝是绝不会准许我进入天堂的。要是死在雪华你的日轮刀下,我想,那同登上天堂也没什麽区别。”
雪华猛地擡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口中说着“不要”,嗓子哭喊着,早已听不清口中在说什麽,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为什麽要这麽残酷?为什麽要把这种事情交给她来做?为什麽要让她亲手杀掉自己的父亲?
“我不会反抗的,我也过够鬼的生活了,”彼得拽过来两把椅子,“雪华,爸爸想听你讲,这麽多年,都发生了什麽事情,能不能当作爸爸离开这个世界前,最後一个愿望?”
雪华紧紧握着手中的日轮刀,她想过很多可能会发生在未来的事情,但不管是哪一件,都不会是现在发生在眼前的。
她小心翼翼坐到父亲旁边的椅子上。彼得拉过她的手,仍旧是没有任何因为灼烧感而收回的意思,就连鬼舞辻无惨都不愿忍受的温度,他却像是珍惜一般并没有放下的意思。
想到了八重,那个同样是父亲变成鬼的小姑娘,她在拿起猎枪射向父亲的时候,会是多麽地绝望与凄凉?就算爸爸见到自己又哭又笑合不拢嘴,她仍然无法原谅父亲是鬼的事实,她必须要坚决……
不过,应该可以满足爸爸最後的愿望吧?
雪华把从小到大的事情统统说了一遍,讲了佐久间一家是如何惨遭灭门,讲了她是怎样拜入冰室爷爷的门下,讲了她成为柱之後参加的任务,讲了她是怎样住在富冈的家里,讲了她同上弦之二的战斗……
有哭有笑,有苦有甜。
她一直警惕着,不知道身边的爸爸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直到讲到最後,他始终都是面露笑容,和煦得如同一抹春风。
彼得站起身来,他望着天边即将亮起得微红,转身笑着面对仍在哭泣的雪华,他张开双臂,一把紧紧抱住自己从未真正抱过的女儿,不管多麽灼热,多麽痛苦,他只希望,最後一刻,能见到自己在世界上最珍视的人。
“雪华,爸爸的血鬼术是言灵,说什麽就会有什麽,厉害吧?”
雪华闭上了眼,“嗯”了一声。
“我用最後的血鬼术,在临走前想送给你几句话。”
彼得也闭上了眼睛。
“我最爱的女儿,在我死之後,希望你不要做什麽傻事,所有的错误都是爸爸的错。
“爸爸好傻,
“你会活下去……”
雪华一直在使用呼吸法,晶蚀不知不觉蔓延到父亲的全身,很快伴随着剧烈的灼烧,父亲整个身体都被晶之呼吸所覆盖。
隔着那层晶面,她能看到父亲帅气的脸庞定格在微笑,雪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她在空旷的宴会厅嚎啕大哭,伴随着“破”的一声令下,父亲随着水晶化成了漫天的碎片,他生存过的迹象,就这样飘渺地消失在尘世间。
她举起日轮刀,指向自己的喉咙,想到了八重,她忽然明白了八重的心情,世界上仿佛再无依靠。
想要刺下去的一瞬间,她发觉手腕无法动弹,胳膊也使不上力气,于是日轮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对啊,父亲不让她做傻事。
她早已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