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但她好像更没办法放弃孟岑筠。
兰嘉哽咽哽咽,哭得更伤心了。
孟岑筠叹息一声,再次打开花洒喷头,将兰嘉满头的泡泡冲洗干净。淋淋漓漓的水声中,她听见他低声向她道歉。
兰嘉猛地撤开了两只胳膊,怀疑自己听错,湿润泛红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
“哥,你刚才说什麽了?”
孟岑筠不语,只将她脑後长发一点点拧干。
她却依旧倔强地望着他,语气急了,像是一定要问出什麽所以然来。
“哥!”
他这才愿意正视她,目光落到她身上,轻薄到没有任何重量,像极松软的薄绸。可她莫名觉得是惆怅有愧的。
兰嘉看着他伸出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她双眼上,肌肤相贴的那一刻,潮润的水汽上附带着他的体温。
她顺从地闭上眼,一片黑暗中,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他说:“对不起,兰嘉。”
“为我的独断丶专横丶一意孤行,向你道歉。”
只听见“轰”的一声,她心里一直高筑起的城墙倒塌了。眼泪顿时也像开了闸的洪水,控制不住地倾泻出来,将他的手掌濡湿一大片。
兰嘉什麽也不想了,一股强烈的欲望促使她飞快地撑坐起身,张开两条手臂,不管不顾地撞进他怀里。
她紧紧搂住他脖颈,像只树袋熊抱着心爱的玫瑰桉不肯撒手,大颗大颗的泪珠子很没形象地往他衬衫领口里掉。
“哥,我们以後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们还是回到小时候那样,好好生活,好不好?”
孟岑筠僵硬地悬停着两只胳膊,手上湿漉漉的,不敢抱她。自己却像是被一只带着海水咸味的粉章鱼紧紧缠绕住,纵使勒得快要窒息,竟也没想过要挣脱。
良久,他才柔下声音,妥协似的回应道:“嗯,那你要听话。”
兰嘉擤擤鼻子,点头,其实暗中狡黠地想:听话?只听她认为正确的话也算听话。
两人重归旧好,她心里既轻松又明快,脸颊贴着他颈侧那块皮肤,蹭了蹭,好温暖,又像小动物一样嗅了嗅,浓郁的沐浴産品气味散去,她闻到一种极清淡的,独属于孟岑筠身上的味道。
兰嘉不确定用哪种香料来形容这种气味比较合适,她从小便将其称之为孟岑筠牌香水。闻到了,便像猫遇见了薄荷草,逃不开,放不下,只好黏着,一直黏着。
孟岑筠只感受到她鼻尖一次又一次贴上来,不知道在干什麽坏事。温热的呼吸像羽毛拂过,弄得他一大片肌肤都敏感起来。无奈之下,只好将头略侧过去一点,忍着痒意制止:“好了不动了,起来我给你擦头发。”
兰嘉口头应了,私心里还想多黏他一会儿,但一想到他往日威严,终究还是没敢再造次。
她默念着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但又实在兴奋,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在颊边拧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孟岑筠拿来一张毛巾罩住她脑袋,揉了揉,问道:“就这麽开心?”
她神秘地一笑,不语。
孟岑筠给她道歉,多难得。
他向来是不会表达感情的那类人,今天这句“对不起”,虽没当着她的面说,但想必也做了不少心理建设。
她光想一想那画面,便骄傲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
孟岑筠早已看透她那点小心思,想着让她高兴高兴也好,便也随她去了。
吹风机隆隆的声音响起,两人被热风与发丝温暖洁净的香气包裹着,都没讲话了。
过了一会儿,兰嘉才问:“是不是有人敲门?”
孟岑筠停了吹风,也隐约听到了,“应该是医生上门,我去看看。”
兰嘉点头,心想来得正巧,从早晨起,她伤口好像更疼了。
可坐在原地等了半天,依旧不见孟岑筠回来,她暗中疑惑,于是起身前去查看。
才走到客室,便远远望见孟岑筠背影,再仔细看,门口还立着一个乔子穆,只是大半身影都被孟岑筠挡住。两人低声说了些什麽後,乔子穆注意到她,眼神亮了亮,但又很快黯淡下去。
她忽然想起从前明姨给她讲乡下趣事时,家里养的小黄狗生病了不能出门,来找它玩的小夥伴被主人拦在门口时,大概也同乔子穆一样沮丧。
孟岑筠也像感应到什麽似的,侧头望向她,神色中是还未来得及收敛的严厉。
兰嘉整个人暴露在原地,没来由一阵心累,像是两辆火车轰隆隆地开,开错了轨,要撞上了。
而她,正好倒霉地站在车头中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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