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倩家离开,颜清心里总装着这件事。她宽慰自己,帖子已经删除,约架应该也只是说说而已。
时间一点点接近三点。她给黄倩家打了个电话,保姆说黄妍缃刚才出门了。现在,颜清百分百确信帖子里相互回复的其中一方就是黄妍缃。她很怕搞出什麽事,急匆匆就往丰庆公园赶。
丰庆公园是S市存在了三十多年的老公园,儿童游乐场占据园内最西南一片区域,面积不算大,平时是周边居民遛娃的地方。
下午三点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游乐场里一个人影都看不到。颜清沿游乐设施之间蜿蜒曲折的小路找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忐忑的心这才放下。
一声尖叫划破了午後沉寂的空气:“黄妍缃!”
颜清四处看看,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正当疑惑时,额角猛然震荡了一下,她愣了三秒,然後就感觉到有什麽东西从眉骨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滑滑的,痒痒的。
她摸了一把,血。
然後才留意到脚边滚落着一颗石块,尖锐的棱角上还带着血迹。
脚步声响起处,颜清看到两个迅速跑远的人影,其中一人还回头看了几眼。
不知道是不是涌出的眼泪导致视线模糊,他们跑动的身形在她眼里变得扭曲,像两笔随意挥洒的墨汁,融化进滚烫的沸水中。
疼痛感来得很迟,但很清楚。她掏出仅剩的两张餐巾纸,按住流血的伤口。
她首先想到给诸葛潇湘打个电话。可是打了几遍都无人接听。
先回宿舍吧,她想。
可游乐场的路也像是在火炉一般的空气里熔化又重新铸造了,变得难以辨识。她迷迷糊糊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出口。
烈阳正在迅速蒸干她身上的水分,她口渴。一道血迹沾染到嘴角,她品尝到了腥甜的滋味。
她无端想起一句话:笑谈渴饮匈奴血。也就是说血是可以用来止渴的。她因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
如果旁边有第二个人,看到这张漂亮丶带血而神秘一笑的脸蛋,很难说会害怕还是会着迷。
手机响了,不是诸葛潇湘的回电。
尽管眼下狼狈不堪,她的心态却出奇得平和,于是很痛快地接了起来。
“在哪?”沈寒阳那极具个人特色的磁性低音传来。
“逛公园。”她说,脚下继续往公园大门口走去。
“晚点我来找你,好吗?”
“不方便。”
“不想见我。”他声音微沉。
颜清呼了口气:“沈总,您要是需求旺盛,就去专门提供这种服务的地方。我真的爱莫能助。”
“你这麽说是贬低我,还是贬低你自己?”
颜清呵呵笑了笑,没有接话。
“姑娘,怎麽流了这麽多血?!”大爷震天响的嗓门惊动了正在打盹的鸽子,引起扑棱棱一片振翅声。
颜清还没说话,大爷已经大步流星走过来,发旧的红袖章上写着:巡逻。
“你这是摔着了?打120吧!”
“不用,谢谢您……”她声音很小。
“怎麽不用?脑袋上那麽大个口子,得去医院包扎!”
大爷的热心令颜清既感动又无奈,捂着手机也阻挡不住他洪亮的声音传进话筒。
“你受伤了?”沈寒阳的口吻立即紧张起来。
“没事。”
“你在哪?”
“不用你管好不好?”颜清没来由生出一股火气。
经验丰富丶直觉敏锐的巡逻大爷立即判断出了眼前的情况,伸着脖子冲电话里喊:“丰庆公园,这姑娘脑袋破了,男朋友老公快来接!哎哟,没血色了!”
“距离丰庆公园最近的是复兴医院,你立即打车去。我马上过来!”沈寒阳声音严厉,容不得一点拒绝。
颜清有气无力:“我知道了,你千万别来,我自己会处理。”
“现在不是和我闹别扭的时候,你听话,立刻叫车。不,我帮你叫!你距离公园哪个门口最近?”
颜清出门前忘记给手机充电,老手机在大热天烫得像块烙铁,电量更像漏勺里的水,哗啦啦往下掉。最後百分之三的电量支撑着摇摇欲坠的信号,听筒里声音时强时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