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黄倩躲在卫生间里接电话。
“哎,沈总,谢谢谢谢,也给您拜个早年。颜清啊——”黄倩舔了舔嘴唇,“她已经离校了,我也挺长时间没见她。怎麽,小两口闹矛盾了?哦哦,没事就好……好的好的,如果联系上她,我一定能转达。”
从卫生间出来,颜清正给黄妍缃编辫子,看样子没有听到她和沈寒阳的通话。黄倩假装什麽事都没发生,低头划拉APP,一边看一边抱怨:“新疆旅游怎麽这麽火爆,已经订不到大年三十的房间了呢。”
黄妍缃鄙夷地瞅了她一眼:“切,嫌贵就直说!”
被当场揭穿,黄倩很没有面子地小声咕哝:“商家抢钱啊,平时六七百的民宿春节要两千块一间……”她试着用商量的口气说:“咱们把滑雪时间推後两周怎麽样?我看了,正月十五一过,房价便宜一半呢!”
黄妍缃很是不满:“抠门,都期待好久了。清清姐姐,你说大黄是不是抠门?”
颜清笑笑:“就晚两周吧,错过高峰,滑雪场人少,你可以尽情玩。”
黄妍缃顿时觉得扫兴,辫子编好了也无心欣赏。无聊之际,拿起平板,熟练地点进社交APP,一个名为“小羊在新疆”的账号二十小时前刚发布了更新,是一条VLog。
黄妍缃惊叹:“哇喔,你们看,阿勒泰的雪已经这麽厚啦!”
颜清和黄倩凑近屏幕,镜头里,雪片大如鹅毛,飞扬飘洒。几个裹成粽子的年轻人从小木屋房顶上纵身一跳,欢呼着陷进棉被一样的积雪。
冬天是一个可以理直气壮虚度光阴丶纵情欢乐丶享受幸福的季节。
沈寒阳曾说,要和她一起去挪威看雪。如今想来这个约定多麽遥远,欧洲大陆西北角与阿尔山南麓并不相通。或许他们此生注定无法看同一场雪吧。
颜清的心不在焉都被黄倩捕捉在眼里。趁她起身倒水,黄倩跟着进了厨房。
她决定开门见山:“丫头啊,这几天没顾上问你,你和沈总和好了吧?”
颜清当然只是踟蹰,并不说话。
黄倩扶了扶眼镜,语重心长地说:“虽然你老师我在感情方面很失败,但我还是想厚着脸皮给你一点建议。两个人相处,误会和摩擦是难免的,说开了就好了。沈总这个人呢,我谈不上了解,但工作中接触下来,小夥子很优秀,能力强,讲信誉,有胆识,有担当。我看他对你挺认真的,我蛮希望你和他有个好结果。”
颜清眼睛有些肿,精神头很不好。“知道了,老师。”
很敷衍的回答,黄倩叹气道:“我明白,接受他的过去不是件容易的事。可谁还没个过去了?不能让无意义的过去阻碍你们的现在和未来。答应我,别禁锢自己,认真考虑,好吗?”
颜清凄迷地发着呆,黄倩也不确定她听进去了没有,拍了拍她的肩膀,却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程嘉铭在第九医院观察了三天,就在沈寒阳的安排下转到了S市最好的第一医院。
尽管调了好几个助手,转院当天还是手忙脚乱。折腾了一上午,程嘉铭终于搬进新病房。挂上点滴,他很快就睡熟了。任瑞筠靠在椅子里,困倦地打了个呵欠,扯动脸上的皮肤,一阵紧绷感。她伸手从皮包里取出粉饼,就这窗口的亮光照镜子。程嘉铭住院以来,曾经把护肤保养当做神圣信仰的她,连洗脸都变得争分夺秒。再加上衣不解带守在医院好几天,镜子里的人略显憔悴。她转了个方向,让冬季不太充裕的光线均匀地敷在眼角。她惊恐地发现,在不够服帖的粉底下面,隐约冒出几道细纹。
任瑞筠“啪”地合上粉底盖,难以置信地瞪着窗口。玻璃上的倒影倒是和往日没什麽不同,还是美丽的。这多少给了她安慰。或许刚刚只是眼花?她再度小心翼翼打开粉底盒,带着赌博开奖的心态将圆形小镜子慢慢移动到眼睛下面很近的地方。
一条丶两条丶三条……很细微,很凌乱。可它们先前并不存在啊?任瑞筠百思不得其解。出衆的外表是她引以为傲的王牌,她很爱惜自己的脸,也了解自己的脸。她花费了那麽多心血修炼升级,理应有一张不败的容颜。
然而,时光如水怪,从她皮肤下游过去,留下一道道消不去的痕迹。
直至沈寒阳进来,任瑞筠还在发呆。
“累了吧?你回去休息,我在这儿就行。”
听见沈寒阳的声音,任瑞筠下意识将头发往前撩,几乎挡住整个腮帮子。
“嘉铭醒来见不到我会着急的。”她说。
沈寒阳没再勉强,又提起另外一件事:“中午程灿会过来看望嘉铭。”
任瑞筠没有擡头,面无表情地说:“不是前天才来过吗?”
“你要是暂时不想被打扰,我可以跟她说改天再……”
“改天吧。”任瑞筠说,“今天我不想见到其他人。我只想咱们一家三口清清静静待一天。”
“瑞筠,”尽管沈寒阳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我就明天再来换你。”
任瑞筠从披散的长发里仰起脸:“今天是大年三十,你不陪陪我们吗?”
近来,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发生,沈寒阳已经过得没了时日,医院里早就挂起大红灯笼,沈寒阳却无心留意。
“医生说嘉铭的饮食要以清淡为主,迟些时候我会派人送些吃的过来。电脑也一起送来,他上次说想看什麽游戏直播,今天过年,你也别限制他了,让他看吧。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病房是套间,沈寒阳刚走到客厅就被任瑞筠拦住了。她这几天过得确实辛苦,脸上的光泽都暗淡了下去。
“你还是要去找她?”任瑞筠像是诘问,又像是陈述。
沈寒阳没有否认:“对,我要去找她。”
“如果我不让你去呢?”
“瑞筠,不论我之前做了什麽让你産生误解的事,我都要重申一遍,你没权利向我提条件。我对你丶对嘉铭,都问心无愧。”
任瑞筠喉间滚过针扎般的痛感:“一定要选这个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