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麽时候能原谅他呢?她会原谅他吗?
沙滩上挤满了游客,红红蓝蓝的遮阳伞到处摆着,男人裸着上半身前後走动,女人多数躲在遮阳伞下,少许的正往身上抹着防晒油,惬意地看向来来往往的人。齐耀光眯眼看着小孩们垒砌沙堡,顺手摸了摸脖颈後的热汗。才站了不多会儿,太阳便晒得那身皮火辣辣地疼。
“早叫你不要来了。你自己随意吧。”
顾梦竺戴上遮阳帽後瞥他一眼,两条冰袖将她的手臂遮得严严实实。她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模样,像是在嘲讽他。她很快便转过身去找负责人报道,他除了站在原地等,别无选择。宽大的椰子叶在树顶上摇着,海边吹来了一点点咸腥的风,他稍微舒服地呼了一口气。
沙滩上的垃圾很多,顾梦竺每次都要弯腰去捡,腰一会儿便受不了地发酸。鞋子进了沙,她走的每一步都觉得硌,可她又不敢光着脚,沙子里碎玻璃多,加上海水里的细菌,说得危言耸听一点,很有可能会截肢。她现在可没有做手术的钱。旁人正大大咧咧地赤脚奔跑,顾梦竺猛地直起身,惊觉自己其实就是网上常说的那种人——过分悲观。
哪儿有什麽危险,只有被恐惧到处裹住的人,好比她现在被裹得死紧的全身。
热到不行了,她停下来用冰袖擦汗,顺便喝了两口水。休息的间隙,她看见齐耀光也没闲着,徒手捡着沙子上的瓶瓶罐罐,两条已经白回来的手臂就这麽大喇喇地展露在烈日底下,被晒得通红。
是他自己要来的,与她无关。
顾梦竺试图压下去心头的那股不安,别过眼去继续喝水。
半个多小时以後,见区域内的垃圾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她在庇荫处停下,顺便观察起游客来。女人们穿上靓丽的泳装,自信地展现着自己的曲线。黑的褐的墨镜下是鲜艳的红唇,长发被风吹起又落下,在双肩上掩住些许洁白的肌肤。属于人的美丽在海边如浪潮般涨涌而至,她被这股热带风情迷住了眼,面带微笑地欣赏着。
浅海处,一位母亲正紧紧盯着玩水的孩子,双臂张得很开,随时要把人从水里捞起的架势。她看得眼涩,顶着阳光揉了揉眼睛。
是了,怎麽会有妈妈不顾自己的孩子呢?
齐耀光捡着捡着便回头看她,见她不动于是顺着视线瞧过去,然後冷不丁冒出这麽一句:
“哇,你使唔使咁咸湿啊?女的你也看?”(用不用那麽好色)
“喂,我这叫欣赏人体的美,美,你懂吗?你一天到晚都只想些下三滥!捡你的垃圾啊!”
她被他说得羞恼,冲人龇牙咧嘴地反驳着。
他勾勾唇,有些得意:
“哦,你终于舍得理睬我了咩?”
她的脸一下子冷下来:
“收声,做嘢。”(做事)
方才轻快的氛围一下子散尽了。齐耀光有些後悔,对着烈日瞪大了眼睛看她,眼神中似乎有着无限的情绪。可她看不到,只是沉默着。
没多久,负责人过来检查。他大致看了一眼沙滩,清点完垃圾数量做了登记,然後拿起手机拍照,接着叫她去别的区域清理。顾梦竺连忙拿起刚买不久的垃圾夹跟在後面,齐耀光在不远处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哟,好似系大明星喔!”
他像是被刺了那样心口发疼,擡起头看向说话的人。这个男的他不认识,看起来普普通通也没什麽记忆点。懒得纠缠,他继续低着头捡垃圾。
“喂喂喂,大家过来看看,大明星!昔日顶流!现在在海滩边捡垃圾啊!”
男人喊话声音极大,越来越多的人被那大嗓门引过来将他围住,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好像是有点像那个谁。”
“是不是姓林的?”
“姓齐的吧?”
“明星不都是假名麽?他真姓齐啊?”
“管他姓林还是姓齐,这麽做作,一看就是摆拍。”
“这谁啊,根本不认识,我看是炒作吧。”
“就这破地方还有网红来炒作啊?开眼了,诶诶借过,让我近一点,我也要上电视!”
“在拍戏麽?没看到摄像机啊?”
“我记得他名声不太好吧,老早就退圈了,怎麽混成这样了?”
“切,顶流,这年头咩阿猫阿狗都能叫顶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