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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耀光在出租屋待了好几天,顾梦竺问他为什麽不去上工,某人美其名曰休养生息。
“再讲啦,你病恹恹咁果样,边个够胆出去啊?”(再说,你这幅病恹恹的样子,谁有胆出去)
“喂我好多了喔,冇齐哩度啦,想坐食山空咩?”(别站在这里啦,想坐吃山空吗)
“真嘅冇事?”(真的没事)
“真系冇事(真是没事)。况且我都报咗(了)名,明日有戏出工喔。”
听到这番话,他又躺了回去:
“啱啦(刚好),我也系听日出工。”(我也是明天出工)
“讹人啦嚟(骗人),群里都昧(没)见你报名。”
“傻妹,我有几只群喔。”
她转过头去看他,瞬间了然:
“看来某人要功成名就了。”
“系啊,滴戏服仲靓添,待遇不知好多几多。”(是啊,戏服还好看,待遇不知道好上多少)
“哦,好巴闭(了不起)啊。又未见你穿回屋。”
他的手越过床按了一下她的头,顾梦竺抱头瞪人:
“冇(别)碰我头啦!”
“咩啊,惊长唔高啊(什麽,担心长不高啊)。你一把年纪,长不了啦!”
“使你管咩!”(要你管吗)
第二天一到,两人都早早地出了门。踏入竖铺大门,像岔路口分道扬镳的两条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头也不回地往目的地奔去。现代戏不用弄妆也不用收手机,顾梦竺照例蹲在一个角落里等待。她刷着这几天的车票信息,对比着价格盘算起来。史刚架好他的摄像机以後也是闲着没事干,瞧见熟悉的小个子眯起眼来,一屁股坐到她旁边,把人吓了一大跳。
“干啥呢?”
她飞快地把手机贴到胸前,看清了来人以後闭上眼松一口气。
“这位大哥,你下次能不能先打声招呼再坐下?”
“我看你那麽认真,不好意思打扰。”
嘴巴不好意思打扰,屁股倒是好意思。
她往旁边挪了挪,暗自腹诽着。他挠挠头,两嘴一张又要给她讲冷笑话。顾梦竺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诶诶”叫了几声连忙制止,转而问他为什麽喜欢徐织露。大个子男人立马红了脸,支支吾吾磨蹭了半天。她以为他不想说,正打算换个话题,谁料下一秒他就张口:
“我记得那一天,我和道具组的老张去家具城买点东西,我俩是室友,你知道滴。”
Sorry啊,我不知道。
她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记性也不太好,顺便担忧起故事的可信度。
“他那枕头烂了,进门就跑去挑枕头。我寻思着,天要冷了,干脆买件好点的被子。你懂喋,我这人最怕冷,所以我就在那儿找啊找。结果看见一个小矮个。”
像是回忆到了什麽美妙的东西,史刚不自觉地笑起来:
“她穿了一件白卫衣,毛乎乎的,侧着隔那儿玩猫爬架。我寻思,这玩意儿有啥好玩儿滴呀,那小个儿一直瞅,她又不是猫。你知道那猫爬架吧,一般都有个吊着的球,她就伸手挠它,不仅挠还拍,那球就一直撞着蘑菇。有啥好玩儿的呀,一直玩儿它。”
他说完以後“嘿嘿”笑了两声,顾梦竺捂在胳膊里的脸转了转,问他:
“小织可爱吧?”
“可爱可爱。”
“啧啧啧,真够变态的。”
“哎哎哎!”他叫起屈来,“别搁那儿瞎说,我可啥都没干呢!”
“你还想干啥?”
她眯着眼盯他,他心里发毛低下头委屈地说道:
“我啥也不干,我也不敢呐。”
“可是我看小织好像对你也没什麽意思,你老是在她身边凑,不怕人家嫌你烦吗?”
“那我该咋办?我就稀罕她,要不你教教我?”
顾梦竺“哼”了一声:
“我要是有招,我还至于在这儿吹冷风,早就走上人生巅峰了好吗?”
“也对。”
大个子刚刚昂起的头此刻又垂了下去,她则仰头看着天上缓缓飘过的浮云。
喜欢一个人好像总是有理由,又好像没有理由。那她的理由,还剩下什麽呢?
此事过後,顾梦竺跟齐耀光又熬了好几个大夜,等到终于熬不住时,两人打了商量,休息一天给自己放个假。她在床上睡了很久,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她掀开被子起身,穿完鞋以後习惯性地转身理了理被子。隔着屏风的某人似乎也醒了,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一跃而起,看得她心惊胆战。
“这床能撑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
顾梦竺的嘴角抽了抽。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眯眼打了哈欠,笑着冲她开口:
“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