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赐婚,天恩浩荡?”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好一个‘天恩’。西南战报抵京不过数日,陛下日理万机,竟有闲暇‘体察’到烬王义妹的终身大事?还‘恰好’在你父亲递上请婚奏疏的同日,玉玺便落得如此爽快?”
“世子殿下,这‘浩荡天恩’来得未免也太……顺理成章了些?”
“阿鸿,”公孙彻远垂眸躲开了顾惊鸿的眸光,“你丶你休要妄自揣度!圣心难测,岂是你能……”
“圣心?”顾惊鸿倏然打断,语锋如刀,“还是烬王之心?国公府之心?”
她步步紧逼,单手搭在了公孙彻远的肩上,眼波流转地看着他。
公孙彻远垂眸正好撞上她探究丶清冷却又婉转的目光,便觉呼吸困难。
顾惊鸿嘴角一勾:“世子殿下,镇国公府门楣清贵,若非有泼天的好处或不得不接的苦衷,怎会甘愿接下我这‘声名狼藉’丶又与烬王牵扯不清的‘烫手山芋’?嗯?”
“是能稳住朝中哪方蠢动的势力?还是能替国公府换来……北境的某些便利?”
“北境”二字一出,公孙彻远脸色几不可察地一白,呼吸都窒了一瞬!
顾惊鸿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步步紧逼:“或者……是烬王许了你父亲一份无法拒绝的‘厚礼’?一份……足以让国公府不惜趟这浑水的‘诚意’?”
“不是戏!”公孙彻远猛地跨前一步,双手抓住顾惊鸿的双肩,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她冰冷破碎的眼眸,声音嘶哑颤抖。
“是,这桩婚事背後确有考量……但这绝非把你当作货物交易!”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你问我图什麽?图国公府的好处?图烬王的承诺?不!我图的是你,只是你!”
“从药师谷初见,你一身月白策马而过,那惊鸿一瞥,我便再也没能忘掉你的身影!後来又数次碰到你,我亲眼见你安静看书,逗弄小猫,专注制器……你……早已刻在我心里!”
他垂眸:“父亲他……”
公孙彻远的话忽然顿住。
镇国公曾警告他,“做样子可以,冲动也可以,但不可以爱上她”丶“一年後定会休弃另娶”!
但他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他和她之间就彻底完了!
巨大的矛盾让他呼吸有些急促,他避开顾惊鸿审视的目光,声音低了下去。
“他让我……谨慎些。可惊鸿,我的心是真的!只要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哪怕前路艰难,需要虚与委蛇,需要忍一时……我也认了!”
他忽然擡眸看着顾惊鸿,眸中竟也莹莹闪闪。
“惊鸿,如果你气我,你可以骂我丶可以打我,我绝不还手,只要你高兴。”
顾惊鸿嗤笑一声:“打你?你以为你是他,能扛得住我打?”
公孙彻远眸光一愣——
屋中出现了片刻静默。
不知是否因月色太暗,看不真切。
顾惊鸿总觉得世子眼中翻涌的真挚与痛苦不似作僞。
她无意伤到什麽人,但人家自己撞上来,总是没法子的事。
这般想着,顾惊鸿的身体忽然轻轻摇晃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公孙车源上前想要伸手搂住顾惊鸿。
顾惊鸿用酒壶推开了他,赤着脚离开他几步之远,眉尾的痣破碎而殷红,“呵……恶心!”
旋即仰头。
公孙彻远想要靠近她,又不敢,慌乱中忽然想起,烬王叮嘱不能让她碰一点的酒。
“惊鸿……你丶你把那瓶子给我,给我好吗?其馀的,随你高兴。”
顾惊鸿一顿,笑着看了看手上的白玉酒壶,嘴角翻出一抹冷冷的弧度:“他连此事都告诉你了?他猜到我会做什麽,但还是将我推开……”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极致惨烈的弧度,旋即猛地扬起手中的白玉酒壶,仰头便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