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一红,让萧承砚原先就微微上翘的弧度愈发明显了些。
“其二,”萧承砚继续用那平稳的声调说道,“你言说高处风冷刺骨,不容分说,便将本王身上的氅衣……‘取’走了。”他目光落在顾惊鸿捧在手中的玄色大氅上,“便是此物。”
……抢衣服?她竟对烬王如此霸道?
“其三,”萧承砚的语调微微一顿,目光更深地看进她眼中,“你倚在鸱吻旁,身形不稳,本王欲扶你下来。你却……”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执意不肯独行,声称瓦片湿滑,需得有人相携方可。”
顾惊鸿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需得有人相携?这不就是变相说她……耍赖要他抱吗?!
萧承砚看着她窘迫得几乎要缩进被子的模样,终于停住了陈述。
他微微倾身,离她更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低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丶玩味的探究:“顾惊鸿。”
他唤她的名字,目光锁住她慌乱躲闪的眼睛,明明是连名带姓叫的她,却仍将这三个字念得暧昧。
“本王很想知道,昨夜种种,究竟是醉後失智,无心之举……”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才缓缓吐出後半句,“……还是你心中所想,借酒行之?”
顾惊鸿红着脸,擡眸看着萧承砚——彻底懵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羞耻感再次淹没了她,让她一时语塞。
然而,在这铺天盖地的窘迫之下,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心弦,却终于丶彻底地松弛了下来。
没有南风密匣!
没有她的手!
没有义父!
他只记得这些……这些让她无地自容的“轻薄”之举!
虽然代价是她的形象在烬王殿下心中可能已经碎成了渣,但其实……自进入这王府以来,顾惊鸿已经在有意或者无意之下,做过很多有损形象的事了……要他抱,反而算不得什麽奇怪的事了。
潜渊阁的秘密保住了。
她看着萧承砚近在咫尺的脸,那张俊美却总是冷若冰霜的脸上,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没有了平日的锐利审视,反而沉淀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探究,有审视。
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丶被她巨大反差所引发的……兴味?以及对她此刻羞窘反应的……了然?
他看似在“兴师问罪”,用最严肃的语气陈述最让她羞耻的事实,实则在用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告诉她——你担心的那些事,昨夜并未发生。我关注的,是“另外”的事。
顾惊鸿张了张嘴,想解释,想撇清,想说“全是醉後无心之举”,却在对上他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承砚看着她这副模样,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那弧度快得如同错觉。他直起身,恢复了惯常的疏离姿态,仿佛刚才那番带着暧昧质问的陈述从未发生过。
“氅衣既已取回,你好生休息。”他语气平淡,从顾惊鸿手中接过大氅,转身欲走。
“王爷!”顾惊鸿几乎是下意识地叫住他。
萧承砚脚步一顿,侧身看她,眼神询问。
顾惊鸿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努力找回一丝清明,声音依旧有些发紧:“昨夜……除了这些……惊鸿可还说了什麽……别的胡话?”
萧承砚回视着她,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月下醉语,多是呓语,听不真切。顾姑娘不必挂怀。”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深意,“倒是你反复提及‘孤家寡人’四字,悲切之意,甚浓。”
说完,他不再停留,拿起自己的玄色大氅,转身离开了厢房。
顾惊鸿怔怔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直到房门轻轻合上,才回过神来。
“孤家寡人”……他听清了?还是……在暗示什麽?
难道他已经预料到了她在意的事,所以先前那些调笑之言不过就是在安慰她?
是啊,为什麽她一个心防那麽重的人,会跟萧承砚说那麽多……难道她……
顾惊鸿脸颊依旧滚烫,心却跳得更加纷乱。
“顾姑娘……”礼送王爷离开之後,芝芯才回到厢房。
顾惊鸿回眸看着芝芯,问道:“芝芯,昨夜是王爷带我回来的?”
芝芯噗嗤一声捂嘴笑了,眼角眉梢都带着促狭,“姑娘还问‘带’?王爷可是亲自将您稳稳当当地‘抱’回榻上的呢。”
顾惊鸿只觉得轰的一声,方才好不容易褪下的红晕又瞬间烧到了耳根,懊恼地一把抓乱了额前的碎发。原来……那所谓的“需得相携”,竟真是如此。
她羞愤欲死地把脸埋进掌心片刻,才瓮声瓮气地又问:“那……王爷那件大氅,也是我……非要留下的?”
芝芯摇头道:“那倒不是您硬留的。”
顾惊鸿刚松了口气。
却听芝芯又凑近了些,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的困惑:“不过姑娘,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洁癖重啊!您想啊,那氅衣沾着您的酒气丶汗气,还裹了一夜……按常理,王爷别说亲自来取,怕是早该吩咐人拿去烧了才干净!今儿个巴巴地亲自过来拿走,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惊鸿猛的擡头——嗯?
他是特意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