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波澜壮阔的眼底一下子晦暗了,似乎连命运都在告诉他,不能将顾宁的事说出去。于是他只能垂眸,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後面是怎麽应付永宁的,他只知道那之後他好像生了一场病,迷迷糊糊的,永宁好像也经常陪着他。
大概,宫中对他和永宁的传闻便是从那个时候兴起的吧。
待他病好之後再去原来罚跪的地方,墙头空空,树上也空空……到处都是顾宁的影子,但到处都没有她。
第一次,是她跑了,他没能抓住。
第二次,是她来了,他却将她推开了。
萧承砚的梦越做越让他感到心痛,到後来竟然“呕——”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在他身边为他扎针的玄汝,满头是汗,看到萧承砚这般,微微蹙了蹙眉。
顾惊鸿一愣,不停唤他:“阿砚,阿砚……”
又问玄汝:“如何了?他要紧麽?”
玄汝其实也非常关心萧承砚,两人相识多年,本就情谊不浅,再加上她又知道他对阿鸿来说有多重要。
长风更是看着许久微醒的萧承砚,两根眉毛都紧紧拧在了一起,忽然嘟嘟囔囔蹦出一句:“玄谷主,您医术这麽高,不是丶不是应该……”
这一问,玄汝原本就因为救治萧承砚耗费精神的脸愈发白了。
顾惊鸿便在那一瞬间忽然将凌厉的眸光投向长风。
“不是应该什麽?不是应该对病人的情况掌握得颇为清楚麽?长风,我念你为了王爷一时情绪上头,便不说你什麽了。”
“要知道玄谷主确实擅医术,且天赋颇高,但毕竟学的都是正经医术,她母亲又从未教过她蛊毒之术。既然这个是南风蛊,即便她药师谷中有蛊毒相关的医书也是晦涩难懂,学习研究不需要时间麽?”
“你们那个什麽阿沅,说是精通蛊毒之术,治了他那麽久,治好了麽?现如今,阿汝拼尽全力救治他,你还想说什麽?还不向玄谷主道歉。”
玄汝愣愣地看着顾惊鸿。
她了解阿鸿,她知道阿鸿是一个非常稳定的人,可面对萧承砚如此状态,她的内心应该是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焦躁的。
在如此焦躁的前提下,她还要顾着她玄汝,还要有理有据保持稳定态度斥责长风……看似稳定,其实只是将身体所有的机能都调动起来,如果这一口气忽然松了……
长风听着顾惊鸿一通教育,忽然也觉得方才确实不应该,忙抱拳致歉:“玄谷主,方才长风也是心系王爷,一时口快,实在是对不住了。”
玄汝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不必,我知你是担心王爷。”
她继续施针,又让顾惊鸿以内力护住萧承砚心脉。
良久,她拔掉他身上的真,皱着眉头,缓缓道出一句:“王爷他,应是性命无碍了。”
——很熟悉的感觉,顾惊鸿只觉得她的精神忽然从极致紧绷到忽然松垮,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又席卷了她。
又过了片刻,萧承砚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睛,如梦似幻中,看到了顾惊鸿。
他怎麽……又梦到她了。
脸颊还是那样细腻白嫩,只是这次的她似乎有些委屈,眼睛红红的,连眉尾的痣都好像盛了盈盈粉泪。
好奇怪,她明明是那般不肯流泪的人,为什麽他多数梦到她的时候她都在流眼泪呢?
他伸手过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那个触感是那样真实细腻,比以往任何一次梦境都要真实。
“阿鸿,”他说,“别哭了。”
衆人见状,互相使了个眼色,老老实实都退出密室,将空间让给着两人。
萧承砚似乎眼里只能看得到顾惊鸿了,他看见她朝他打眼瞧过来的时候,脖子下面有红红的手指印。
他觉得很奇怪,又伸手去碰她的脖颈:“怎麽会有手指印,是我做的麽,弄疼你了吧……”
她忽然呜咽着说了几句什麽,然後趴在他身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