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胆子大,连国公府的脸面都可以随时取用,这话威势之盛,一时间倒是让顾惊鸿找不到有力的反驳点。
然而,她邪魅一笑。
“既然公孙姑娘如此笃定没有下毒,那今日便由我送你回国公府吧。国公府离雪梅园尚远,王爷千金之躯,今日的天又这般寒冷,想来送公孙小姐回府也是不合适的。而我正好与公孙小姐顺路……惊鸿不才,却是愿意担此重任。”
公孙矜瑶道:“并非我摆贵女的架子,只是顾姑娘看上去如此单薄瘦弱,对付我也便罢了,若是路上真遇到什麽歹人,我们两个都是女子,要如何能逃出生天呢?”
“那边加上我兄长!”顾惊鸿寸步不让。
谢琰愣愣地看着顾惊鸿,一时间却也琢磨不出她想做什麽。
可是,他的乐趣就在于破坏顾惊鸿的计划。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对着萧承砚施礼,姿态恭谨:“烬王,舍妹闯下如此大祸,惊扰贵客,实在罪该万死。但眼下公孙小姐惊吓过度,需得尽快安抚送回。为免再生枝节,也为了给国公府一个交代,不如就由在下亲自护送公孙小姐回府,并向镇国公说明缘由丶赔礼请罪。至于舍妹……”
他目光转向顾惊鸿,带着“痛心疾首”的严厉,“就交由王爷处置,带回王府严加管教。要打要罚,悉听尊便,谢琰绝无怨言!”
萧承砚:“……!”
顾惊鸿:“……!!”
公孙矜瑶:“……!!!”
萧承砚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谢琰的提议虽突兀,却也是目前最快平息事端丶分开这两个麻烦女人的办法。更重要的是,这个身份成谜丶行为诡异的顾惊鸿,与其放任在外,不如放在眼皮底下。
至于谢琰……他主动提出送走公孙,是心虚?还是另有所图?也需留意。
念头飞转间,萧承砚眸色深沉,缓缓颔首:“有劳谢公子。”
“王爷?!”公孙矜瑶如遭雷击,猛地擡头。
她万万没想到谢琰会突然来这一手,更没想到烬王竟然同意了!她不能走,药已经下了,就在烬王身上,她必须跟着他,药效随时可能发作!
“不……我……”她急得语无伦次,抓着萧承砚衣襟的手更紧,试图寻找留下的借口,“王爷,矜瑶……矜瑶心慌……”
谢琰岂容她坏事?
手上巧劲一吐,如同铁箍般扣住公孙矜瑶的手臂。
“不!”公孙矜瑶失声尖叫,另一只手徒劳地去抓萧承砚的衣袖,却被谢琰不容分说地强行拖开,半架着朝外走去。她回头死死瞪着顾惊鸿,眼中是无边的怨恨和绝望的哀求交织,却终究被谢琰高大的身影彻底挡住。
谢琰声音依旧温和:“公孙小姐莫怕,您这副模样若被外人瞧见,恐生流言蜚语,于您清誉有损。还是速速回府为要,谢某定当护您周全。”
他一边说,一边手上用了巧劲,几乎是半挟持地将她带离萧承砚身边。
“至于她——”谢琰猛地回头,目光如毒鈎般刺向沉默伫立的顾惊鸿,脸上那点僞装的温雅瞬间剥落,只剩下赤裸的恶意与报复的快意,声音冰冷地砸向萧承砚,“惊扰贵客,罪责难逃!就请王爷带回府中,严加管教!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在场的所有人听着谢琰的话,皆是一愣。
萧承砚看着谢琰带着公孙矜瑶离开,暖亭中只剩下他与顾惊鸿。
寒风卷着雪沫吹入亭中,顾惊鸿安静地站着,方才的锋芒尽数收敛,又变回那副清冷模样。
“你方才说,她给本王下毒。”他开口,声音比亭外的风雪更冷。
顾惊鸿擡眸,不闪不避:“是。”
“证据。”
“……暂时没有,不过此毒会有反应……”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中毒皆有反应不是麽?”
顾惊鸿亦是停下脚步:“可这个反应,与寻常毒药不同。”
“有何不同?”
“……王爷恕罪,因为此毒并非惊鸿所下,是以无法判断会有何反应。想来府中应有府医,还是待府医亲自诊治之後再断吧。”
似乎有几分道理。
萧承砚眼底寒意骤凝。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极强的压迫感:“你如何得知?又为何要告诉本王?”
“我如何得知,是我的事。”顾惊鸿迎着他的目光,“至于为何告知王爷——我若真想害你,只需沉默。”
这话大胆至极,却也真诚至极。
萧承砚凝视着她。
这个女人,像一团迷雾。她揭穿了下毒,却又似乎别有所图。她那个“义兄”将她丢给他,看似惩罚,又何尝不是一种顺水推舟?
太多的疑问,太多的算计,都缠绕在她一人身上。
放任在外,必生事端。唯有放在眼前,才能一寸寸剥开她的僞装,看清这迷局之下的真相。
“顾惊鸿。”他唤她的名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跟本王回府。在毒性与你的身份查清之前,你,不得离开本王视线半步。”
顾惊鸿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面上却依旧平静。她微微屈膝:“是。”
一青一素两道身影在雪梅园走着,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身影渐渐交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