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纹是血书,不是圣旨(终)
那抹温柔的笑意缓缓收敛,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蹙起。
并非喜悦退潮,而是某种更深邃丶更锐利的感知,如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胜利的华美表象。
旁人眼中,“情,可入律”是天道退让,是万古未有之神迹。
但在苏晚的混沌灵根感应之下,这行烙印在天穹上的古老符文,却弥漫着一股微弱至极丶却又无比真实的血腥气。
那不是恩准的圣谕,更像是力竭之人用尽最後一丝气力,蘸着心头血写下的休战书。
它虚弱丶不甘,甚至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怨毒。
“它不是认了!”
苏晚的唇瓣无声地开合,对着身旁气息同样有些虚浮的叶怀瑾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冷冽的嘲讽:“它是疼得受不了,先写了个条子,好缓口气。”
话音未落,她已然转身,目光如电,扫向阵法中心的温如卿。
“温长老!”
温如卿刚刚松弛下去的神经瞬间绷紧,他看到苏晚那双清亮眼眸中燃烧的火焰,那不是劫後馀生的庆幸,而是洞悉更大危机後的警醒。
“宗主候补,有何吩咐?”他下意识地用了尊称。
“这天纹是血书,不是圣旨。”苏晚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它既然能写上去,就随时能擦掉。我们争来的不是永恒的法度,只是一张随时可能作废的临时契约!”
此言一出,周围沉浸在喜悦中的合欢宗弟子们顿时一片哗然。
温如卿脸色骤变,他猛地擡头望向那行正在缓缓变淡的天纹,以他长老级的修为仔细感应,果然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寻常的丶衰败而暴戾的气息。
这……根本不是天道认可的祥瑞之兆!
“是我等疏忽了。”温如卿额角渗出冷汗,他为宗门护道百年,竟不如一个刚刚融合灵根的後辈看得透彻。
就在衆人心神震荡之际,一直沉默的叶怀瑾忽然动了。
他清冷的目光锁定着天穹那抹血色馀晖,缓缓伸出右手,五指虚引。
一瞬间,他体内那刚刚恢复六成丶佛愿与情愿交织共生的力量,化作一道难以用肉眼捕捉的赤金色丝线,竟顺着那道正在消散的血气,逆流而上!
这是一种极其凶险的追溯,等同于以凡人之躯,窥探天道之秘。
叶怀瑾的身体微微一颤,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但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却亮得惊人。
他的识海中,景象陡变。
无尽的虚空之上,不再是日月星辰,而是一颗巨大到无法想象的丶由无数纠缠的秩序锁链构成的“命核”。
它冰冷丶死寂,如同一个最精密的法阵,恒久地运转着。
这颗命核之上,标记着世间万物的命轨,而刚刚被那第十四声钟声强行挤入序列的“情钟”之道,正被一道猩红的符文标记着——“异数,待删”。
“天道……不是天。”
叶怀瑾收回手,那道赤金丝线瞬间消散,他捂住胸口,气息不稳地低语:“它……是这世间最古老丶最固执的守律人。它遵循的是既定的规则,它怕的不是我们,是规则因‘情’这个变数而彻底崩塌。”
原来如此!
苏晚心头豁然开朗。
天道并非全知全能的神,而是一个庞大而陈旧的系统。
它流血,是因为系统规则被强行改写,引发了核心冲突。
它妥协,是因为修复冲突的代价,暂时高于抹除他们。
但“待删”二字,就像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就在此时,凡尘俗世,一座不知名的荒山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