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火落阶,她没躲
叶怀瑾的背影消失在山门尽头,那一步一顿的节奏,仿佛踏在每个人的心跳上。
他带走了佛光,却留下了一片死寂和一地狼藉。
情焚殿前,空气中弥漫着佛息丶情雾与岩石碎裂後混杂的焦糊气味,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先前沸反盈天的百级石阶,此刻如同一头被驯服的巨兽,红光尽敛,只剩下三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以及苏晚掌心滴落的鲜血在其上蜿蜒出的暗红图腾。
这寂静,比任何喧嚣都更具压迫感。
所有人的目光,或惊异,或嫉恨,或探究,最终都如利箭般汇集在苏晚身上。
她还维持着单膝跪地丶手掌按着石阶的姿势,身形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可那挺直的脊梁,却比殿前的廊柱还要坚韧。
“好一个‘烧干净了,才好重生’。”
温如卿的轻笑声率先打破了凝固的空气,他缓步从阴影中走出,手中那枚不知何时出现的玉简上华光一闪,便隐没于袖中。
他看向苏晚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欣赏,而是多了一分棋手看待关键棋子的审慎与热度。
“合欢宗数百年,能以自身情绪反哺情阵丶并将其化为己用者,你是第一个。柳师侄,你说,这份功劳,是该赏,还是该罚?”
这看似随意的一问,却像一柄无形的剑,精准地架在了柳轻眉的脖子上。
柳轻眉的脸色早已由铁青转为煞白。
她精心布下的局,本欲借佛子之手,将苏晚定义为“祸源”,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可谁能想到,这颗她眼中的废棋,竟上演了一场惊天逆转。
她不仅没被佛光净化,反而借力打力,成了稳固阵眼的功臣。
温如卿的话,更是将她逼入了绝境。
赏?
她如何甘心!
罚?
她又有什麽理由?
说苏晚冲撞佛子?
是佛子自己要净化情阵在先。
说苏晚引发阵眼暴动?
可最终稳住阵眼的也是苏晚。
任何罪名,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痛让她保持着最後的理智。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冰冷得像是淬了毒:“温师叔说笑了。苏晚身为杂役,擅闯宗门重地是事实。即便她误打误撞稳住了阵眼,也难掩其违规之过。功过相抵,已是宗门宽宏。若人人都可效仿,合欢宗的规矩何在?”
她巧妙地避开了“情炼”这个核心,将问题重新拉回到身份与规矩的层面。
只要苏晚还是个杂役,就永远低她一等,可以任她拿捏。
“规矩?”
苏晚终于动了。
她缓缓收回染血的手掌,撑着地面,摇晃着站起身。
失血与情绪的剧烈消耗让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因点点血迹而显得异常妖冶。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柳师姐,你口中的规矩,是哪一条?是‘见宗门大阵有损,需袖手旁观,坐视其崩塌’的规矩?还是‘身份卑微者,即便有救世之能,也必须先跪下请罪’的规矩?”
她每问一句,便向前走一步。
那双曾被悔恨与痛苦填满的眼眸,此刻清澈如洗,却也锋利如刀,直直地刺向柳轻眉。
“放肆!”
柳轻眉被她逼得後退半步,顿时恼羞成怒:“你一个杂役,也配与我谈论宗门规矩!”
“我的确不配。”苏晚在她面前站定,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她微微仰头,看着对方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诮,“我只知道,若非我今日在此,情焚殿的基石已毁,合欢宗百年根基动摇。届时,你这位负责看护此地的内门高徒,又该用哪条规矩来为自己开脱呢?”
一字一句,如重锤敲心。